十余个门人抱着扫帚,勤奋地扫积雪,很快在旷阔的讲武台中间,拾掇出一块蹴鞠的好地来,又搬来一个两人高的红木兵器架,拔走兵器,在上面悬了一朵红绸大花。
全山庄在这个大雪天,都很沸腾很骚动。
不片刻,讲武台就聚满了人,喜气洋洋地来看这场高端的蹴鞠,尤其是女弟子们,个个兴奋得眼冒绿光打扮得花枝招展,好似来会情郎一般,看得谢阿团直叹气,“哎师姐你说,她们是来看蹴鞠的还是来看男人的?”
窦锦云说,“师父和翟师伯对战,不要说是踢蹴鞠,就是两人对着站一天,也会有姑娘来看的。”
谢阿团不要脸地说,“那她们真是太肤浅了。”
窦锦云但笑不语,用眼神鄙视谢阿团:这位姑娘,你深刻过吗?
师祖大人心情很好架子很足地驾到了,携同他的狐朋狗友孙掌门。自然,孙掌门来了,他的两个爱徒,芳允小妖精和茱萸小汤圆也来了。
芳允面色清冷,茱萸东张西望,猛然在人群中瞅见谢阿团,嗖嗖嗖几把眼刀子就甩过来。
谢阿团也瞅见那颗汤圆了,毫不示弱,唰唰唰几把眼刀子回过去。
哼,老子的师父和师叔,你们两姐妹一个也别想搞到手!
两人正隔空抛眼刀子抛得激烈时,窦锦云忽然扯扯谢阿团的衣袖,努努嘴,“阿团快看,师父他们过来了。”
看师父自然比较重要,谢阿团忙扭头看去,耳边只闻少女们发春的窃窃私语声。
“快看快看,七师父出来了,哎这身蹴鞠服好衬七师父!”
“六师父也出来了,六师父好像又比昨天俊了!”
谢阿团一看,没错,她师父这身深紫滚银边的蹴鞠服当真衬他,腿长腰挺肩宽,真是丧心病狂,秦崔这厮有好脸皮还有好身材,她揩着口水想,一定要啃啃啃把她师父啃得渣都不剩!
翟让也领着弟子来了,果然翟大爷生平最是喜欢骚包的红色,带了弟子穿着一色的朱红滚金边蹴鞠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
就在谢阿团瞧得入神时,忽然耳边有人脆声脆气说,“姑娘,买包五香黄豆吧,五文钱一包。”
谢阿团正看她师父呢,不想有人打扰,随口应了,“好好好,来两包……”
“包”字出口,她觉得不对,这里又不是茶棚曲苑,怎有人卖小吃零嘴?
扭头一看,笑眯眯的红豆小姑娘挽着一个大篮子,篮子上盖一张花帕子,正俏生生立在她面前,“小姐!”
谢阿团瞪大眼,“红豆?”
她伸手去捻起那花帕子一看,果然见篮子里装满了酱卤肉干五香黄豆千丝白糕带壳花生酸梅瓜子之类的小零嘴,果断是看戏听曲必备之物。
红豆小姑娘得意洋洋说,“哈哈小姐,你看我有做生意的眼光吧?”
谢阿团:“……”
不等谢阿团想出话说,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喊,“哎那个小姑娘,来包卤肉干!”
红豆小姑娘兴冲冲地挥挥手,“小姐,我正忙着,空了来找你玩啊。”
说完,红光满面地跑掉了。
谢阿团目瞪口呆,“哎……给我留包五香豆啊!”
窦锦云已经彻底叹服,“阿团,你们家的人,从来不走正常路吧?”
就在这时,高台上牛皮大鼓咚地一响。
两队人马鱼贯入场,每队八人,全是挺拔儿郎,英气勃发,入了场中,一字排开,两相对峙,顿时嗖嗖嗖砍倒了全场少女一片芳心。
又一声大鼓响。全场静。
翟让一派意态风流,右脚一勾,悠悠闲闲从地上勾起那颗黄皮革八片鞠,灵活自如地用脚背颠球,“师弟,咱们上一次玩蹴鞠,是多久了?”
秦崔不慌不忙,接过屠因递来的紫绸额带,围过额间,在脑后用力一紧,“我记性不好。”
翟让笑得狰狞,“为兄记性可好。还记得你差点踢断老子一条肋骨。”
话音落,大鼓三响,翟让脚上猛然发力,那颗黄皮革八片鞠顿时高高弹起,两队男人同时长啸一声,毫不犹豫地猛向对方撞去,顿时场上硝烟弥漫,场外喊声震天。
谢阿团张口结舌,“他们在打群架吧?”
窦锦云笑而不言。
师祖大人笑眯眯端坐高台,在满场吆喝声呐喊声中,淡定地和孙掌门互敬了一杯酒。
谢阿团自她师父一出场,她就盯得紧紧的,可球才一开,她觉得自己眼睛就不够用了,那全场男人都在跑,全场男人都在打,跑得又快又猛,打得又狠又烈,人影幢幢,尘土滚滚,除了紫衣红衣,她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谢阿团脖子扭来扭去,眼睛跟着场中那群人跑,那颗黄皮革圆球自被她师叔一脚踢上天后,几乎就没沾过地,刚落下来就被人一脚又踢去,又飞向半空中,刚刚落下来,一群男人嗖蹿过去,拳打脚踢中它又嗖地飞上了天。
看得眼都酸了,谢阿团终于在一片混乱中,看到她师父英武伟岸的身影了。他正一脚踢掉两个红衣弟子,飞快地一个旋身,腾空而起,“屠因,传过来!”
屠因猛然跃起,于众人中腾起,用头一顶打着飞旋疾速坠下的黄球,嗖地一声,黄球携风,越过众人头顶,划出一条惊心动魄的黄线,直飞秦崔。
黄球已至秦崔跟前,他刚准备发力,忽觉身侧有疾风,微一闪身,果然翟让大爷整个人横飞过来,一脚暴烈地踢向他腰眼。
他赶紧屈起左手肘,以肘为盾,硬接了翟让这一脚,同时右脚一勾,将黄球踢上天,转身与翟让劈头盖脸打起来。
翟让腿疾如风,秦崔掌快若幻,一片惊叹声中,两人飞在半空中,一路从东打到西,又从西打到东。
全场屏息敛声,只看着那颗可怜的黄皮圆球在一片硝烟弥漫中颠上颠下飞来飞去。
谢阿团都看傻了。
她师姐说得对,这群疯子的蹴鞠法,女孩子刚一上场,就被撞得全身骨折了。
高台上,孙掌门捋捋胡子,啧啧叹道,“戚兄,你这两个徒儿,隐在山中教弟子,实为可惜。”
师祖呵呵一笑,“何来可惜?江湖事江湖忧,不涉江湖不为所忧。”
孙掌门笑道,“话虽如此,可人在江湖有时未必由己。诶对了,翟让爱剑秦崔爱刀,我听说明年三月,终南不老翁要在终南山之南祭刀,不知秦崔他可有兴趣?”
师祖略微惊讶,“不老翁不是收山好几年了么?怎还会炼刀?”
孙掌门刚想说话,忽然场上爆发出一声咆哮。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黄皮革球在一团硝烟尘土中被高高抛起,秦崔和翟让正分别跃上弟子肩头,同时一踩脚下弟子的头顶,咆哮而起,一人出右腿,一人出左腿,在半空中同时踢向那颗旋落而下的黄球。
众人屏息敛声。
师祖笑眯眯用指节一敲酒杯。
只听场中嘭的一声,那颗黄皮革圆球被左右夹击,而且力道都同样疯狂,瞬间炸裂开来,黄皮革连同里面的填料,全碎成渣渣,如漫天雪花纷纷扬扬而下,秦崔翟让二人同时往后翻数个身,稳稳立在各自弟子的肩头上,喘息着盯着对方。
屠因和吊梢眉异口同声地幽怨大吼,“师父,你们又把球踢成了渣,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孙掌门笑,“戚兄,下次给换铁球踢吧。”
师祖也笑,“好主意。”
茱萸小汤圆捧着脸陶醉中,“翟师兄好功夫。”
芳允幽幽咬着唇,盯着场中不说话。
场中围观人群中,谢阿团呆了呆,为那颗尸骨无存的球掬一把同情泪,然后认真问她师姐,“球踢爆了耶师姐,那晚上的涮羊肉,我们还有没有吃?”
窦锦云:“……”
谢阿团,你的关注点,永远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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