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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软肋(1 / 1)

骄阳难得高挂,没有鸟鸣但有树影。影上是百年常青榕,枝旁是敞开的木雕窗。

窗旁,桃木桌上的白瓷茶盏里,淡淡飘着龙井茶香。

茶盏里倒映的男子,长发成束,青墨劲衣裹身,腰佩龙邪剑,脚蹬百里靴。浑身尽散武者阳刚之气,却又不失俊美。

不同于无言的轻衫长袖飘扬,诛邪的气场少了份世外的邪,多了份刚强与隐隐的霸气。这种隐隐若现的霸气,在这一年内,在潜伏入皇宫的日夜里,悄然滋长着。就是不知这气是浑然天成还是近墨者黑了。只是,这霸气在面对无言时,都会不自禁地软化成淙淙敬意。

而无言,就站在窗前阳光洒落的一方天地里。琴谱在心,长箫在手,气在口。先是悠悠箫音,听酥了珠帘卷。后,气变曲转急,震碎了琉璃盏。

果然如他所料,成家变故不小。

听完诛邪带回的消息,无言的反应是解下腰间的玉箫,凉凉地吹了曲【烟波清】。曲罢,再闲散地品壶龙井。

只是从始至终,表情都高深莫测。

这样的消息,似乎只需飞鸽带信就能传达,压根犯不着诛邪冒死亲自出皇宫来当面告诉他。

余光瞧见诛邪放在桌底的手悄悄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小小动作却泄露他竭尽全力压制的情绪,失了个武者该有的内敛稳重与坐怀不乱。

无言明白了些什么,却也不点破,只是伸手缓缓满上他面前的白瓷茶盏。

诛邪端起茶盏,佯装悠闲,杯到嘴边却还是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无言再度缓缓满上。

诛邪再度毕恭毕敬接过,又是一饮而尽。

满上。

饮尽。

满上。

饮尽。

满上。

饮尽。

满……

【公子。】诛邪终于按耐不住开口叫住了无言。

无言似神游许久突然回魂般,瞧了诛邪一眼,道:“我知道了。”

半晌后,在诛邪又耐不住想开口之前才悠悠然道:“你出去吧。”

得了特赦令,诛邪慌然起身。匆匆推开翠竹屏风,消失得迫不及待。

屏风后的无言,手上白瓷茶盏里的水汹涌地翻滚着,寒气不断。

眯眼。

因为他,瞧见诛邪致命的软肋。

再眯眼。

因为这发现,并不让他觉得舒服。

。。°。。°。。

客栈一楼的角落里端坐着个面戴白纱的女子。

女子解下背上的古琴放置桃木桌。再从袖内取出手绢,用着露出兔毛手套外的半截手指拿着,小心翼翼擦拭古玉琴。状似心无旁骛,实则侧过头,伸长耳朵偷听着邻座往来商人家的交谈。

陆人乙:【看来是天意要没落成家矣。】

陆人丙:【话可不能这么说。】

陆人丁:【怎么不可?你想想,刺史大人年事已高,再用不了几年就该告老还乡。成家人丁单薄,膝下也就成漠成公子这么个命脉。成家家业可就都仰赖着成公子了。如今成公子要真这么一走……哎,这不是天意要没落成家那是什么?】

陆人丙:【此言差矣!想那成漠可是今朝状元郎。有此命相断不该是短命之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到底来还不是成家人自作孽不可……】

陆人乙赶忙捂住陆人丙的嘴,瞧了瞧四周,未曾见着有可疑的人,方才松了手道:【无理无据的,休得胡言!】

陆人丙叹了口气,又道:【表面上再怎么亲民近民,可人家到底是官宦世家,心底里门第观念深得紧。没有个门当户对怎么成亲家!】

枕泣停下动作多时,心思全在邻座的交谈上。

随着交谈越入精髓,邻座商人家声音也越来越小,逼得好奇的枕泣不得不将身子越挪越靠近,耳朵也拉得老长老长。

近年不在京都的陆人戊也是全然不知其中缘故,开口问道:【那到底是何前因,又得了怎样的后果?】

【只知那前嘛,是因着个名叫裘奴的丫鬟。成公子中意上了自家府里的丫鬟,还执意非卿不娶。气得刺史大人白胡须根根朝天竖起,快马加鞭赶回老家扬言要打死成家的不孝子。可终究血还是浓于水。百般纠葛刁难均不见好,无奈之下想妥协,又心有不甘。方才与成公子约法三章:倘若成公子能夺得榜首,高中状元,刺史大人便也就不再反对这门亲事。此言一出,成公子跟裘奴感恩戴德,百姓也钦佩刺史的廉明。后成公子随他爹入京备考半年有余。这半年来悬梁刺股,两耳不闻窗外事。终究天恩浩荡,佑得那成漠公子衣锦还乡。可是……】

话说到一半,陆人乙凉凉地翘着二郎腿喝热茶,急死了一干听众:【可是什么?可是什么?】

【可是,听得传言,成漠离开不足一月,那不知好歹的裘奴就被发现与府上奴才暗通款曲,着实气煞对她宠爱有加的成夫人。那……】

陆人丙冷哼了声,道:【谁知是真有此事还是……】转瞬嘴里就被硬塞进三个桂花糕,堵住他扰乱的嘴。枕泣好笑地回眼,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也静静地躺着个桂花糕。

【那成夫人也是个狠角色,就是不知是心真狠还是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反正目睹现状后她把心一横,命人将裘奴活活鞭挞致死,后沉尸被月湖。又以怕影响公子温书备考为由,硬生生瞒下此事半载。】

【那成家公子知情后作何感想?又因何会往生?】

【是将死!还未往生呢!至于感想嘛……】

忽而一阵狂风起,吹得众人衣袖翩翩。风走后,众人再度聚首,除了理理略为凌乱的衣裳外,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同。只是那一方丝绢,悄悄落在不知何时空荡了的角落。

。。°。。°。。

常青榕下,光影绰绰。像打散的时光,零零碎碎,一不小心就掉进回忆里。

她突然想到几年前西玖的竹木屋旁,也是这样的树影下,悬挂着诛邪亲手为她编制的秋千。孩童的她,孩童的诛邪。她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小胖腿,随着秋千荡起而咯咯笑个不停。诛邪站在秋千后,在秋千落下时及时伸手又推开。落下又荡起的欢笑,是属于她跟诛邪的童年。

只是今日,相似的树影下却是全然相反的剧情。方才,一晃神的瞬间,犹在听故事的枕泣就被连人带琴挟至树下,那人动作快到从始至终她连对方的鞋都不曾瞧见。此时,她被迫背对着来人,颈间被三指掐住,力道却把握得恰到好处。但若来人一用力,她的脑袋瓜就得跟脖子说再见了。

不知背后是何人,为何而来,只能静待其变不妄动,谁先出声谁占下风。

两人僵持了良久良久后,身后的人禁不住开口了:【凉雪馥,你还是这么大意。屡教不改,该让人说你……】

声止。

阳光动,树影晃。

古琴掉落草丛,震得琴弦颤抖低鸣。

相思苦,苦相思。

梦里千回百转,终于在怀抱着她的这一刻,强忍多时的情愫蜂拥而至,久久动容。只是,还不是时候让她懂。所以,他还得再忍。

诛邪伸手揉揉怀中人的发,长叹了口气。

【诛邪,我老想你了!】枕泣把脸埋在诛邪怀里蹭了蹭,悄悄把满脸鼻涕泪水都蹭他衣服上去。

【我又何尝不想你。】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诛邪也不恼不火,反而又笑开了几分。

只是,前刻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激动与喜悦中,后一秒枕泣突而推开诛邪道:【然后呢!成家公子如何了?我还没听着下文呢你就……】

诛邪夸张地把肩一耸拉,悲悲然道:【半载未见,连问句吃饱穿暖的体己话都尚未有,先开口提的却是别家公子如何了,这是所谓的女大不中留吗?】

诛邪假惺惺的悲情让枕泣玩性大起,道:【那可不。】转念一想,诛邪突然出现,想必是替夫子带来消息,便就缠着他道:【诛邪你清楚实情对吧!快跟我说说,快跟我说说……】

【又来!】诛邪轻弹她额头一记,【你忘了公子所言:‘好奇心能杀死白目’吗?】

诛邪一提枕泣才想起:【对了,白目呢?】

【它呀,一出城就丢下我寻花问柳去了。六根清静了那么久,想想也是难为它了……】

【寻花问柳?它就不怕它娘子又携带一家老小百千口寻到京城来活剥了它?】

诛邪笑笑:【那不正好可以炖肉汤喝,还能做几笼你最爱的肉包子。】

枕泣强咽下口水,眼眯眯道:【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忽而,长空似划破一声又一声带着哀怨的狼嚎。

枕泣与诛邪面面相觑:【果然不能在人家背后说风凉话,是吧……】

【那可不。】诛邪再度好笑地揉揉她的发。如果这一刻枕泣抬头,定能看到他眼里满满满满的深情与宠溺。那深情不同于她以为的亲情。那宠溺,是为博君一笑,负尽天下也甘愿的决心。

多年前的树荫下,那张无邪欢笑的小脸刻入他的眼。心的某个角落就在那瞬间突然被点亮,从今往后他的黑眸里只有她的模样,也只会是她的模样。他暗暗发誓,要强大到能用羽翼护住她的纯与笑,让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分毫!

只可惜,枕泣始终没有抬头……

。。°。。°。。

走离木雕窗,落座桃木桌。

手一翻,紫砂壶中的茶叶被倒掉。没有味道的茶叶,就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想起方才所见的榕树下的那幕,顾无言喃喃自语:

“软肋……”

把新的茶叶放进紫砂壶中,提起小二刚送上的水壶。

干瘪的茶叶遇上滚烫的热水,先是挣扎似的打滚沉浮。几经周折,最后还是折服在热气腾腾中。然后回光返照一样,渐渐也复苏绽放,找回生前茶叶青绿的颜色。还扬起一股独有的清新茶香。

只是,当茶叶冲泡成茶,尽它所职后,就意味着被丢弃的将来不远了。

那壶烧开水,像极了茶叶命中注定的软肋。

紫砂壶突然被打翻,茶水蔓延开,满桃木桌的雾气。

无言冷哼一声:可笑的软肋。

那东西的存在,只会带来恐惧与危机。

之于他顾无言,这一生,断然不可能再心生恐惧!也不可能再有人,能左右到他……

。。°。。°。。

帝都的夜晚依旧繁华,客栈庭院的栅栏外,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庭院内燃着灯盏的小竹亭子上,枕泣手停在琴弦上,却是久久不闻琴音,只因她的心思全辗转于白天所闻的事上。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门当户对更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麻雀飞得上枝头,却不见得定能成凤凰。更多时候,穷人家的小麻雀飞进富贵人家的宅子里,是成了主子身后,凤凰身旁的小人物,比如妾,比如侍,比如奴。

就传言所述,裘奴很不幸成了最后者。可她又很幸运地,相遇了成漠。古往今来,主是主,仆是仆。这身份是生就带来,跟定人一辈子的。阶级观念就是这般残酷。

对富人家而言,府上奴仆皆只是闲暇时用来消遣的玩物罢了,顶多顶多赏你个妾侍的称谓就是浩荡施恩。在他们看来,主人家愿意赏脸与你有染你就该感恩戴德叩头鸣谢了,明媒正娶什么的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奢望。所以,迄今为止,撇开主仆身份,罔顾世人指点,执意娶奴为正妻的,也就听闻成漠一个。

或许在成漠看来,所谓身份贵贱不过是世人强加的无聊枷锁。他只知道自己今生是认定了裘奴。他可是同深入人心数百年有余的主仆观念作斗争,路自是不好走。此行这么一出,惊煞天下人。富人家觉得他疯癫,穷人家觉得他疯狂,他倒成了里外不讨好的怪异人。在权贵与名誉当前,他跟裘奴至死不渝的爱情也变得那么卑微到不足以让外人挂齿。

但对他而言,只要裘奴相伴,其他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开明的观念及为爱执着的勇气着实令人钦佩。

可是裘奴她怎么会……怎么会选择背叛……

枕泣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是个揪心的故事,不是吗……

肩上突而一暖,转头看到诛邪正帮着她整理刚为她披上的雪貂披风。

【没事学大人家叹气做什么,还不如早点去歇息,明日还得赶路。】

【你会一起吗?】

【我得回皇宫。】

【这样啊……】诛邪看到她眼里的不舍,心一疼,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正在愁思,就又听枕泣道:【那临别时,你是愿不愿意跟我说说成漠跟裘奴的事咯!】

无奈地摇了摇头,挨着她坐下,道:【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最想知道现如今的结果。】

【枕泣。】诛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别忘了,刺史一家可都是公子生死簿上记着的人。不管什么成漠亦是裘奴……】诛邪怕她知道得太多,对她所听闻的人物生命动了情,到时候做出阻碍夫子的行径,怕是要惹得夫子动怒而被责罚。

【我知道。就只当故事听吧。】

老规矩,诛邪沏茶,枕泣抚琴。故事就在潺潺的琴音中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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