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后的一个夜晚,湖西孙家庄孙有田家的后厢房里,棋盘镇上幸存的五个已暴露的党员和十几个意志坚定的农会骨干齐聚在这里召开了一个意义深远的会议。
‘’同志们,国民党反动派开始清党了,就在昨天刽子手们在五庙镇屠杀了十七名农会骨干和农会主任范新传同志。我们镇也牺牲了徐松林和刘裁缝两位同志,但相比之下我们镇的损失要少一点,今后我们的活动不能公开了只能转移到地下,,,,,,,‘’孔尚林坐在土炕上心情十分沉重的主持着这次意义非常的会议。
‘’这是迟早的事,自打铡了沈麻子那时起我就有心里准备了,只是我没预料到的是方本初那杂碎不念咱们俩的同窗之情提前对我们下手了,时间要是稍迟了一点,老子非将他们连窝端了,,,,,,‘’李祖德不屑一顾的喧嚣着。
‘’别忘了你是读书人啦,满口的粗话,,,,,,‘’孔尚林见李祖德口无遮拦的讲起了粗话便连忙上前制止。
‘’难道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疯狂屠杀,我们就被吓破胆了吗,我们应该以血还血,打倒那些反动派,,,,,,,‘’一旁站立了很久的徐凤雅有点按耐不住了,便肆无忌惮的抢白了起来。
‘’对,以血还血,打倒那些反动派,侩子手,给死去的同志报仇,,,,,,‘’
‘’打到他们老巢南京,武汉去,,,,,,‘’没等徐凤雅说完其他几个农会骨干便跟着叫嚣了起来。
‘’同志们,当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存有生力量发展壮大自己,时机成熟时再发展武装暴动,夺取政权,,,,,,‘’
‘’那啥时侯暴动,现在就是好时机,徐金山他们的还乡团昨天刚刚才成立,虽然有百十号人,但是好多团丁都是临时招进来的,老班底也就是镇公所的那二十几个贪生怕死的保丁,,,,,,‘’徐凤雅见孔尚林一提到暴动便格外的来精神。
‘’现在还不行,离我们不到三十里地的高河埔镇上还驻扎着敌人一个营呢,,,,,,,,,‘’孔尚林若有所思的回应着。
‘’那一个营的敌人迟早是要走的,听说是回防安庆的,只要他们一走,我们的活儿就能做起来,所以现在我们还是要先多发展自己的力量,为暴动做好充足的准备,,,,,,‘’
‘’对,李祖德同志的分析是十分可行的,今后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要立足于这些,,,,,,,‘’孔尚林斩钉截铁的肯定了李祖德的发言。
‘’大小姐,大小姐,你大徐镇长和方县长带着保丁们往这边赶来了,,,,,,,,‘’孙有田一脸惊慌失措的跑进会场,给正在开会的孔尚林和其他与会着带来了极大的震惊。
‘’快,大家快从后门走,顺着小道一路跑到湖西的密林里就算安全了,,,,,,,,‘’孙有田见大家伙儿在屋子里没头没脑的慌乱着便赶忙一把使劲的将后门推开。
‘’孔尚林,你快逃呀,这些文件我来烧,方疯子最恨的人是你,我有我大在,他们不能把我怎样,,,,,,‘’与会的农会骨干们在孔尚林的督促下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孔尚林和徐凤雅慌乱不堪的烧着孔尚林带来的文件。
‘’这些文件必须马上烧毁,这是关乎我党在整个皖西南地区三百多个党员和农会骨干们的生死存亡呀,还是你先跑吧,,,,,,,‘’孔尚林一边急促的烧着文件一边忙不迭的向徐凤雅催促着。
‘’孔大主任,可找到你了,为了能找到你,我和我的弟兄们可是
一连几宿都没睡上一个安分的觉呀,来呀给我绑了,,,,,‘’就在孔尚林和徐凤雅紧急的烧完文件起身准备逃走时,徐国平带着团丁们凶神恶煞般的闯了进来。
‘’大,快来救我,,,,,‘’徐金山和方本初一脚刚迈进来,徐凤雅便赶忙机智的向徐金山求救着。
‘’给我绑了,还愣着干嘛,,,,,,,,‘’方本初见几个团丁因惧怕徐金山而发愣起来便厉声的向他们喝令着。
‘’孔尚林,你快跑,,,,,,,‘’说时迟来时快,徐凤雅趁那几个团丁发愣时便一把将孔尚林极力的推到后门外,继而又扭身一闪死死的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门槛。
‘’呯,呯,,,,,‘’方本初见孔尚林被徐凤雅放跑了,顿时气急败坏的拔出自己的手枪向徐凤雅打去,说时迟来时快徐金山见状赶忙一手向方本初的手腕打去,两枪便打进了孙有田的米缸里,米缸裂了,残存的一点米粒撒了一地。
自从女儿被抓住后徐金山整日整夜都睡不着,他心里明白按照上面的清党条例女儿这次不管怎的是难逃一死。这几天来光棋盘镇上死在还乡团枪下的和被抓进镇公所牢房里的共产党农会骨干差不多比他们整个还乡团那百十来个人还要多,有些村保里连农会外围人员都没逃过一劫。这怎么不叫他徐金山心惊胆寒呢?
‘’方主任,看在我们同乡又是同僚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女儿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几天下来徐金山规劝女儿无果后只得又硬着头皮上了县城走进方本初的办公室。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她愿意写一张悔过书脱离共产党,说出枪支和其他共产党农会骨干的下落我一定会放了她,,,,,,,‘’方本初信誓旦旦的回应着徐金山。
‘’我都试过几十遍了,那死丫头就是一根筋,我都向她磕头了,她说和我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这都是孔大头家那个小土鳖给赤化坏了,,,,,,‘’徐金山垂头丧气的嘟囔着。
‘’既然她都不认你这个大了,你还那么在意她的死活干嘛,最近有孔尚林的消息吗,给我记住,一定要活的,这小子身上可掌握着咱整个皖西南不少有关共产党的信息呀。如果是在前一阵子我一逮住他就会立马宰了他,给我爹报仇,但是现在为了党国大业我不了,我要活的孔尚林,我还要他好好的活着,,,,,,,‘’方本初得意洋洋的朝徐金山抢白着。
‘’你说这叫什么事呀,我那闺女还有孔家那小土鳖都是咱财东子弟,怎么就痴迷上了共产党呢,替那帮泥腿子送死丢掉亲情反了自己的父母,,,,,,‘’
‘’这叫有米饭不吃吃草呀,你说呢,明天特派员就要来了,我这就要去准备一下了。临了,我还是哪句话,只要你女儿悔过了,我立马放人,你还是从她自己身上想想法子吧,现在只有她自己救得了自己了,,,,,,,‘’方本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天特派员要来?那,,,,,,,‘’徐金山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着。
几天后徐金山心事重重的从县城回到了棋盘镇,继而将家里这几年来所藏的硬货都一股脑儿挖了出来,换成了一整箱的黄灿灿的金条当天夜里就急急忙忙的送到了县城。
‘’有田兄弟,我看你来了,,,,,,‘’到了县城后徐金山将那满满的一箱黄货送上去后便按照方本初和特派员的指点来到了县城监狱,不过这次他不是来看女儿的,而是探望乡党孙有田老俩口的。
‘’东家,不,镇长,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是共产党呀,我加入农会那可是您一手安排的呀,,,,,,,‘’在县城大牢里呆了一月有余的孙有田,一见到徐金山就像是频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遽然,便慌忙的哭丧着向他申辩起来。
‘’有田兄弟,那些共产党可都是窝在你家厢房里开会呀,这个你们怎么也洗脱不清的啦,现在你们不是共产党也是共产党了。还有三虎昨天晚上也被徐国平抓了,他是在给那几个跟着李祖德逃走的共产党余孽送粮食时被抓的,我给挡着现在还关在镇公所,估计明后天就要送上县里了,这要是给送到县里可就麻烦了,论不好你们老孙家可就要断后啦,,,,,,,‘’徐金山一边一惊一乍的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时的瞄了瞄孙有田和孙方氏一眼,孙有田和孙方氏听了徐金山的抢白后神情更加惊恐不安起来。
‘’三虎,我的儿呀,,,,东家,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三虎呀,我就三虎这一个儿呀,三虎若是没了我孙有田这一门子就真的断根啦。东家,你就行行好,帮我们这一回吧,我们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呀,,,,,,,,‘’孙有田一把死死的抓住徐金山的裤脚极力的哭号着,哀求着。
‘’有田兄弟呀,你们别太伤心啦,咳,儿女都是心上肉啊,我那不让我省心的疯丫头也是一样啦,,,,,,,‘’徐金山说着说着眼角里不知不觉的挤出一串串泪花来。
‘’东家,你有法子救救娃吗,我们这条老命就算了,娃才二十出头呀,还没成家呢,不能让我们老孙家绝后呀。东家,你救大小姐时能将我家三虎一并救一下吗,我们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呀。东家,我们这就给你磕头了。‘’孙有田战战兢兢的说完后便拉起老伴向徐金山捣蒜般的磕起头来。
‘’有田兄弟,你可别这样,,,,,这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我能救得了的我一定尽力,可眼下你也知道只要是和共产党扯上关系的都没得活头了,这些天来天天都在清党杀人啦。那天在镇公所门口你也看到了,方主任那是逮着谁不顺心就杀,看着谁不顺眼就杀,我都感到心惊胆寒啦,所以一定不能让徐国平将你家三虎送到县里来呀,,,,,,,,‘’
‘’对,对,,,,,东家,这我们就要求你啦,你是咱们的镇长,你可以拦住他呀,,,,,,‘’孙有田惊慌失措的向徐金山哀求着。
‘’可我只能扛住一时,那能扛得了一世呀,最终纸还是抱不住火呀,迟早徐国平还是要将三虎送上县里来的,,,,,,‘’
‘’那,那该怎么办,东家,你一定要帮我们救救我们家三虎呀,,,,,‘’孙有田说着心有惊悸的哭丧了起来。
‘’有田兄弟,你们就别哭了,我刚才想了很久,现在倒是有一个办法,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徐金山见孙有田夫妇俩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便卖起关子起来。
‘’什么办法,,,,,,,,‘’孙有田喜出望外的追问道。
‘’现在县党部不是说只惩罚是共产党的首要分子,要求你们农会骨干们写悔过书吗,写了就可放人,你替你儿子写上一份不就救了三虎吗,,,,,,‘’徐金山一本正经的抢白道。
‘’那该怎么写,东家,你是晓得的我们不识字呀,我有时在会场上说的那些都是我那祸害女婿临时教的呀,,,,,,,‘’
‘’哦,那行,我帮你们写,帮你们先救出三虎再说,不过这三虎所有的罪责可都要揽到你们的头上了,说得直流一点那可是老哥你们代替三虎去死呀,,,,,,,,‘’徐金山一边说着一边竟然情不自禁的老泪纵横起来。
‘’咳,替儿子死就死吧,只要能救出三虎,就一切事由我们来扛着,反正十九年前咱在这大牢里已死过一回了,,,,,,,‘’
‘’那行,兄弟这就回去帮你们写悔过书救三虎,哦,我忘了,这纸印我已带过来了,就是还没写上字,原本是去劝我闺女写的,再让她按个手印,我才好想办法把她给保出来,这不先上你们这儿来了,,,,,,,,‘’徐金山说着便小心翼翼的从衣褂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和印红来。
‘’哎呀,那就还是先给我们吧,回去你再给大小姐准备一份不就得了吧,,,,,,‘’孙方氏说着便忙不迭的从徐金山手里接过纸张和印红来,继而又急匆匆的在那张空白的纸张上重重的按了个手印。
三天后的晌午时分,令孙有田倍感意外的是自己好端端的被放回了棋盘镇,而在此同时孙方氏和另外被抓的七个农会骨干却在还乡团兵丁的押送下也回到了棋盘镇,刑场就设在镇公所门前的河边沙滩上。
‘’乡党们,经过我们还乡团一个多月来的努力,我们终于将嚣张一时的棋盘镇农会彻底的铲除了,保障了我镇广大乡民们的正常生产生活,,,,,,‘’徐金山安排好特派员和方本初以及今天刚到的国民党安徽省党部党务稽查刘专员坐定后便向前来围观的乡民们抢白着。
‘’把那几个共产党作乱分子带上来,,,,,,‘’徐金山话语刚落,特派员一声令下,徐国平和十几个团丁便将孙方氏及七个农会骨干拖到了场地前。紧接着八个正待行刑的刽子手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做好了行刑的准备。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看看你们农会中不是有很多会员都回头了吗,我们对他们都网开了一面,他们现在都已获得了自由,有的还得到了奖赏,,,,,,‘’刘专员在行刑前下意识的走到了正待行刑的八个人跟前,向他们抛出最后一丝有条件活命的希望。
‘’呸,,,,,,‘’一个农会骨干轻蔑的向刘专员吐着吐沫。
‘’那吐吐沫的是荣家湾保的农会头儿荣来山,这位是镇农会副主席徐凤雅,那个向您瞪眼的是旭光保农会头儿张国盛,他们都是一群共产党顽硬分子,,,,,,,‘’徐金山见刘专员遽然走到正要行刑的八个要犯身边,心里顿时打起乱鼓来。赶忙上前支吾着起来。
‘’镇农会副主席?镇农会副主席主席不是三个年轻人吗,怎么没见着呢,,,,,,,‘’刘专员若有所思的询问着。这可吓坏了徐金山,连跟着上来的方本初和特派员也一下子惊愕住了。
‘’哦,他们三个除了李祖德在逃外,孔尚林因为是财东子弟,按照共产党的说法就是家庭成分有问题,所以现在共产党已将他们撤了。主席由李祖德接着,副主席还是这顽固不化的农运积极分子徐凤雅担任,,,,,,,,‘’徐金山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刘专员的质问。
‘’那孔尚林写悔过书了吗,哦,这徐凤雅停说好象是你女儿吧,听说这次被抓住了,,,,,,‘’刘专员若有所思的问道。
‘’为了党国的大业和早日实现国父的新三民主义,这里只有同志和敌人,没有女儿和父亲,,,,,,‘’徐金山见刘专员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心里不免有点发慌,但是老练的徐金山还是一边假装铿锵有力的回答着一边将孔尚林父亲代写的悔过书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刘专员。
‘’老哥,你能为了党国的大业大义灭亲这是难能可贵的,我希望老哥能一如既往的将清党事业进行到底,,,,,,‘’刘专员不屑的接过徐金山递上来的纸页,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徐金山。
‘’是,绝不辜负党国,棋盘镇上的共产党基本上被清除干净了,就一个李祖德在逃,我想这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方本初见徐金山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便赶忙上前帮着打着圆场。
‘’对付共产党要铲草除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免得后患无穷,,,,,‘’刘专员咬牙切齿的说完后便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瞪孙方氏他们一眼,疑惑顿起。
‘’是,是,我们正布着天罗地网大力抓捕李祖德,为党国除害,,,,,,,‘’徐金山毕恭毕敬的应道。
‘’那个女的就是你女儿?不象呀,,,,,,,‘’刘专员定了定神后疑惑不解的向徐金山问道。
‘’正是犬女,在外面东躲西藏的,整日的风吹雨晒的,略显老了一点,,,,,,,‘’徐金山慌乱不堪的嘟囔道。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党万岁,,,,,,,‘’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党万岁,,,,,,,‘’这当时七个洪亮的声音极力的高呼了起来,呼声震撼着围观的乡民,震撼着棋盘镇的各个角落。但是细心的人都很快发现有一个人像个木偶似的干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这令刘专员也感到十分的惊奇。
‘’快,快开枪,,,,,,,‘’徐金山见状便急忙招呼正待行刑的团丁们开枪行刑。
‘’呯,呯,,,,,,,‘’八个几近高大的身影东倒西歪的倒下去了,会场里外围观的人群顿时骚乱了起来,哭喊声,嚎叫声响成一片。
‘’我,我不是,,,,共产党,,,,,‘’中弹后孙方氏似乎要说明白什么,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呼出了自己最后想要呼出的申辩,可惜那声音太微弱了,几乎很难让对方听见。
‘’谁叫你们开枪的,我还没有逐个核实身份呢,那个农会副主席,也就是你女儿,本来身份就有点可疑,刚才又一言不发,可能是要悔过自新的,或者要指出你们玩的什么猫腻,你这叫杀人灭口,,,,,‘’刘专员气急败坏的朝徐金山咆哮着。
‘’这,这,,,,,,,我是怕他们大声呼喊会赤化民众,激起民变,,,,,,,,‘’徐金山胆战心惊的回应着。
‘’等会儿我和特派员还是要核实共产党嫌犯身份的,听说那个徐凤凰雅是个共党非常顽固分子,怎么会一言不发呢,还有年龄也对不上号,,,,,,,‘’刘专员气急败坏的抢白着。
‘’刘兄,这徐镇长已将共党嫌犯行刑了,你我还是买徐镇长一个面子吧,这样吧,我做东,棋盘镇上杏花楼,,,,,,,‘’特派员见徐金山被刘专员虎住了便赶忙走过来打起圆场,顺手将五条黄货塞进了刘专员的手中。
‘’咳,既然特派员都这么说了,刘某就买特派员这个面子吧,收对吧,,,,,,‘’刘专员米着金鱼眼瞄了瞄特派员递过来那五条黄货后便一改怒容,继而讪笑着向正在验明正身的稽查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徐金山这才将自己那颗半悬着的心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