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拨开云雾（2）
自从十一长假过后，孙丽便过上了在普通白领眼中那种平凡，琐碎而又不停循环的日子：每天早上早早带着上司布置的‘作业’回到办公室，把那个足足有数百平方米的三楼，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上司李克斯办公桌上的那小盆兰花浇上水，清洗他的杯子，再给他泡上一杯茶….在经过一天绝不能算得上是轻松的工作之后下班骑自行车回家，晚上还要对着自己的电脑，操作着并不能算得上是熟悉的软件做着上司布置的‘作业’…..
这些工作中很多都是公司要求之外的，没有人交待，也没有人要求，然而她却是心甘情愿甚至是心怀敬意地去做着这些，默默地，默默地，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孙丽很清楚，在这短短半个多月里，自己有了什么样的变化，那简直就是一种质的蜕变，从第一天来到那公司三楼上班时那种缩手缩脚的迷茫，到现在带些畏惧自信，从对那些软件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到对公司那部主要由国外团队制作的《僚颂》的叹为观止，无论从职业岗位的变动还是个人的成就感上来说，那都是一种升华。
她觉得，自己当时懵懂地答应那个热情如火的年青老板加入这个公司，当时那迷茫又有些悔恨的感觉，在现在看来那却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若不是那时的昏了头，自己根本就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更得不到这份让朋友老乡们羡慕不已的工作。
在孙丽眼中，她有一个好老板，他年青，充满冲劲，善于发掘下属的潜力，他拥有着一个令人羡慕的团队，同时他信任自己的下属，把一个又一个艰巨的任务交到下属的手上，不闻不问；他善良，每天抱着他那只可爱的小狗，对待下属也很和善，他体贴，不让员工加班，准时发工资，甚至每天都亲自煎牛排给员工当午餐….
在孙丽眼中，她有一个好上司，这个只有自己一个下属的上司李如斯待人温和，谈吐大方，带着雄伟的志向以很低的薪酬加入到这个新组建的公司里，他不厌其烦地教自己这么一个初学者使用max，photoshop，要求根据《僚颂》的画面截图而设定制作模形，并绘制帖图，甚至让自己反绘动画的原画，同时还让自己学习maya,3dsmax等3d软件的使用，学习主流的后期软件，无论是aecb还是df亦或是shake都让他在自己那台只有80g硬盘的办公电脑上安装了上去，当然，这些全都是盗版…
于是，每一天过得都是忙碌而又充实的，在一个专业的上司的专门指导下，孙丽对动画也从有些开始的一知半解变成了现在抱着浓厚的兴趣，对那些繁杂且多数没有汉化的软件也从开始的迷惘变成慢慢地可以摸索着使用，甚至不时因为交出合格的作业而获得那个上司的赞赏….
从2d到3d动画，从二维电影到三维电影，一个个陌生的专业术语，一项项令她觉得深不可测的技术，一个个从未接触过的软件，一个个软件里看不明白的图标，慢慢从那专门的讲解中进入了她的脑袋，当由她手绘的一张张幼稚的图片组成了一个仅长五秒，极不流畅的动画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看到那个指导自己的上司带着微笑点了点头，她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欣喜….
也正因为对动画有了这么一些初步的了解，孙丽才知道那部令自己振憾不已的《僚颂》要制作出来需要花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而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又有多少困难，也正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自己离上司李如斯的要求还有着多大的差距，离公司那个国外的9527团队的水平有多么的远，而这些，也都化成了她学习的动力：上司很看好我，老板也很看好我，虽然我现在的水平还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但是我一定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当然，这只是孙丽的想法，对于李如斯来说，事情并不是这样子的。
对于一个加入公司达半个多月的员工来说，随着工作的日渐熟悉，对自己的岗位，身边的同事，乃至对整个公司的业务甚至人情事故的了解逐渐加深，那种加入新公司的神秘感总会慢慢消失，蒙在它面上的面罩总会一点点被剥开，慢慢变得随心所欲的工作，当然，对于现在的李如斯来说，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子。
神马动漫公司三楼是研发与制作部门办公地点，在《僚颂》热影之后，一楼及广场不时会挤满观众，但是，二楼以上却是所有外来人员的禁地，在众多业内业外人士的猜测中，在那些来到现场看到那些布景的观众眼中，神马动漫公司那层窗外挂着布制尸体的三楼显然已经罩上了神秘的光环，那里闲人免进，那里就是《僚颂》的诞生地。
按道理来说这个地方应该是公司最重要的地方，犹其是在这种知识产权行业里，肯定会有许多事关公司机密的东西，保密也成了每个员工应尽的义务，然而，今李如斯惊奇的是，在他第一天上班之后就发现，这三楼的保密工作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严格，该有摄相头的地方也没有安装任何的监控设备，除了那道木门要使用感应卡来打开之外，再没有别的防护措施….
当然，令李如斯惊奇的远不止是这些，数百平米面积的三楼，只摆了二十个办公位，二十套办公设备，二十台专业电脑，上班人的除了自己和一名叫做孙丽的下属之外就，就只有那几个乐队的成员不时上来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到她们的办公位上玩上那么一会，然后离开，至于别人，上至公司老总，下至前段时间从广告公司调来帮忙的那几个人，这段时间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工作任务….从开始到现在就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目标或者任务….
正常每天早上八点半上班，每天中午吃着由一个员工取来的午餐牛排，每天下午六点下班，没有加班，没有任何在公司拖延时间的理由，因为没有工作，上班时间除了看看电脑里的《僚颂》视频，再没有别的事可干…..
按理说，这样的工作很轻松，即没有人管，又没有事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李如斯却觉得有些忧心：
周一到周五，一楼每天至少都会放映一场中午场电影，而在下午下班前，晚上几场电影的首场也开始进场，虽然有时候也没有满场，但是他们至少是在为公司的发展而努力工作着…..
周一到周五，即便全部成员都是在校学生，但是二楼的乐队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的练习，不是早上，就是下午，噪音总会从二楼传上来，而在下午下班前，他们更会不约而同，带着欢声笑语来到，根据某个保安所说的，那些女孩每天都会练到晚上电影散场，虽然她们敲敲打打的声音确实不怎么好听，可毕竟是为了公司的将来而奋斗着…..
当所有人都忙了起来的时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三楼却是那么的冷清，那么地轻闲，李如斯已经有了很多次想对上司提出自己的想法，前提是在他找得到那几个老总的情况下，他脑里有着好几个问题：三楼的团队是不是当成一个搬设，如果不是，那么本土制作团队该什么时候才开始投入运作？又该到什么时候才会给他们分配任务？没有任务，让他这个组长该怎么招人？
反而，李如斯对老板交给自己一个除了用拼音输入法打几个字，除了使用几个办公软件外就没有别的基础的下属倒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对，是的，如果没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员工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便是好员工可以自己找到事做，但上司总得给自己定个方向，而现在，至少上班时间可以教教那个对自己祟拜得不得了的女孩，从她的目光中获取一些成就感同时打发掉时间，在上司质问的时候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培养新员工….
有时候李如斯也会觉得心烦，教一个新手，意味着自己要从每个按键，每一个步骤教起，从每个图标所代表的意义，每一个功能的快捷方式，乃至每一个操作的用法及理由，这已经不能用不厌其烦来形容，那个叫孙丽的女孩子看起来并不笨，但是她学东西的时候就这么慢？让自己总不时会冒出想揍人的感觉，更残忍的是自己还要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给予她鼓励，因为自己只有她这么一个手下….
好在这几天她听话多了，自己安排她做的那些打基础的练习每天早上都能交出一份虽然算不上满意，但是也还算过得去的答卷，李如斯甚至开始从朽木不可雕的想法转变到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个孙丽，如果再给她一点机会，跟上一个团队煅练一段时间，应该也可以达到以前公司那些职员的标准….
这种想法让李如斯有些欣慰，同时看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一天一天成长，那种成就感也很不错，可是，有时候也会迷茫，自己的目标是什么?难道就是整天在这里教一个女孩子学一些完全可以在培训班里学到的东西吗？
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是这样，但是他又不能拒绝，或者说不敢拒绝。
《僚颂》的一二集就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李如斯的心上，在加入了公司之后，他甚至以权力之便多次入场观看那部公司的巨作，每看多一次，压力便会增多一些，那种来自技术上的自形渐愧让他失去了发言的勇气，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他觉得老板应该对自己提出一个要求，要求自己做些什么，或者达到一个什么程度，自己再基于这个要求去提高自己，以期可以迈过那个门槛，接触到公司最高端的东西….
然而，在第一次与公司其它同事聚会的时候，一听说还有个3d《金瓶梅》出现，他便有了种发自内心的慌张，而随后，老板对自己主管的这个部门的不闻不问，《金瓶梅》的紧锣密鼓更让他有了些伤感及恐慌，若不是有着《僚颂》团队那强大的吸引力，若不是成莫言与陈国彬在那次聚会时对他极为赞赏，一进公司就坐上冷板凳的他早就想开溜了。
这几个年青的老板真的会那么不懂事？不懂得收买手下的心？不！！！肯定不是，否则国外那支足以横扫影坛的队伍也不会为这样的老板做事了，毕竟在国外，管理肯定会比国内人性化得多，如果从理想上来说，那些老外更没必要为这么具有天朝风格的作品而努力，他们的眼中，无非只是公司，团队，钱，那么到底这是为什么呢?
考虑到这个问题之后，李如斯讯速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一个自以为是的答案：这是一个可以驱使着世界一流技术团队的老板，他对手下的驾驭一定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而自己的团队没有受到关注，或许是缘于表现得不够出众，或许是水平不够，或许是因为想要磨一磨自己的锐气，可是，在《僚颂》这样的作品面前，在制作出这么伟大的作品的制作团队面前，谁还敢表现出什么锐气？自己又不是那些刚毕业没几个月的学生，难道还会没有自知之明吗？
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李如斯已然忘了公司的老总都是在校的学生，对他来说，《僚颂》是否要国产化已经有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能够做出让老板足够满意的表现，以让自己加入到那个技术无比强悍的团队中学到一些东西，甚至可以让自己在这个有着无尽前途的公司里有着独挡一面的能力，他需要一个任务…..
李如斯的想法往往都很难实现，在他想静下心来找老板，哪怕是二老板好好聊一下的时候，又听到了来自二楼的暄闹声….
那种声音似乎是从午后开始的，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的热闹并没有那些吵杂而且起伏不定的乐器声，也没有那个叫做令狐兮兮的女孩的叫喊声，有的只是一阵忙碌的搬动物品的声音，一些类似指挥着什么的声音，听起来似是一付热火朝天的场面，隐约中李如斯甚至听到了那个叫做刘江的年青人的声音….
虽然不常见面，但是李如斯对广告公司那几个人都很有印象，前几天他就从某个给自己送午餐的员工口中得知，广告公司的员工们已经有了新的任务，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到这动漫公司里来，因为他们在制作着一系列广告，而现在他们的成员之一的声音却出现在二楼，这使得他觉得应该下去看一看，如果能帮上忙的就帮帮，如果不能，至少也可以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些风声，毕竟老板似乎对广告公司的员工更重视些….
交待了还在对着电脑紧张的进行着自己的任务的孙丽几句话之后，李如斯整了整衣服，然后往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