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被石板墙堵实,只余高处一块通风处,微有些潮湿的地面铺着草垛,铁质围栏隔绝空间,唯有昏暗的灯光落在草垛上,些许冷幽暗。
苏星敲敲栏杆:“狱头,能不能给点水?”
光头的狱卒横了她一眼,啐道:“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啊,这里是大狱!”
怏怏退回去,就看见苏婉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眼神凶恶的骇人,只站在一边就能感受到苏婉之上传出的森的气息。
苏星抿了抿唇,又看向在一旁静坐的莫忘,神漠然,似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叹了口气,苏星也跟着坐了下来,谁知道这里的治下这么清明,姬恪替的尸体被人找到,有人作证,他跟她们是一道的,也因此,三人就这么被押解进了牢房。
推了推苏婉之:“小姐……”
苏婉之木然的转头,声音咬牙切齿:“有事吗?”
苏星被苏婉之的模样吓到,瑟瑟朝后缩:“小姐,我也是才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
“怕我什么……”
回想起她刚说出口的时候,苏婉之那种震惊而不可置信的表,苏星不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小姐知道消息后整个人都像是爆掉了般的模样,在上来缉捕她们的捕头面前硬生生用掌风削倒一片树,那帮捕头也不会当机立断把她们逮捕回去——就算不是犯人,这女子也是个危险人物。
想着,苏星又叹了口气。
苏婉之捏了捏拳,突然用双手握住苏星的肩头,反复摇动怒极道:“你叹什么气啊!要叹气也是你小姐我叹!有没有搞错啊,我给那个混蛋骗了一次也就算了,居然给他来回骗了两次!每次都是他,每次都是!你知道我有多痛心么!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混蛋!千刀万剐我难泄心头恨!混蛋!混蛋!混蛋!”
被苏婉之摇的头晕眼花,待苏婉之放开手,苏星勉强才找回了方向感。
“小姐……”
发泄过,苏婉之重又抱住膝盖,阖起双眸,嘴上仍喃喃着:“混蛋混蛋……”
苏星看得心疼,握住苏婉之的手:“小姐,对不起……”
止住声音,苏婉之深吸了两口气,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她早该发现,谢宇上那股淡淡的茶香,挥之不去的香气弥漫,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书生,怎么会有那么静而弥久的茶香……普通人家是喝不起好茶的,多半是喝香味已散的陈茶。
更何况,在谢宇边的那种时而宁静时而的心,她该有预兆才对。
只是,不肯承认……
摔倒一次没什么,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除了沮丧,苏婉之更有种说不出的绪。
谢宇怎么会是姬恪,怎么能是姬恪……她不愿回想,亦想不清晰。
狱卒送来了饭菜,顺便告诉苏婉之明提审。
饭菜都已凉透,还散发着一种淡淡馊味,只有一边的冷馒头还堪以下咽。
吃了两口,就掰给了苏星,莫忘倒是全部吃了干净。
入夜,微凉的天气让苏婉之有些受不了,抱着手臂半梦半醒,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连忙推了推靠在她边的苏星,另一侧莫忘已经醒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狱外。
大堆蒙面人握着大刀冲进狱中,迎面便砍翻了守卫的狱卒,直冲进里间,末尾一个着文衫的蒙面人忽得道:“我是黑风寨的二当家,今来解救我寨被无辜牵扯入狱的兄弟,各位有志之士若有人愿意跟我入寨,那以后便都是兄弟。”
接着,蒙面人指示了一个握刀的下属,摸到狱卒的钥匙,接连打开牢房。
苏婉之拉着苏星也跟着出来,牢中自也有一些人留着,但多数选择了出来。
跟着人潮走了一段,苏婉之发觉,大半的犯人都跟在刚才那名文士后,恍然了一刻才明白,毕竟出了牢中,戴罪之只怕是洗不尽了,再想谋生只怕不易,要混口饭吃,倒不如跟着他们卖命。
虽然自己现在没有去处,但也没必要跟着他们去山贼窝,想着,苏婉之准备拉苏星回转,转了个,竟然不见苏星的影,再朝前看去,苏星跟在莫忘后已经离她有段距离。
苏婉之一急,挤着人群想去拉两人,跑得迟了,苏星已经跟着莫忘上了山贼带来的简易马车,苏婉之忙追上去,刚一跃上马车,就已有人驾着马,缓缓行驶起来。
马车上坐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都灰头土脸,神麻木,各自缩坐在一隅。
压低声音,苏婉之问:“苏星,你怎么上了车?”
苏星茫然:“我刚才没找到小姐,见莫忘师兄一直朝前,就以为小姐你也在前面。”
另一侧坐着的莫忘转头看过来,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他沉声:“两位小姐,我可能不能再保护你们了,若要走,就弃车。”
一路上莫忘的表现都像是个透明人,却没料第一次开口便是要分别。
“可是,掌门让你跟着我们,你一个人要做什么……”苏星刚想问下去,突然被苏婉之抬手拦住。
山寨,土匪,和莫忘意外的表现,让苏婉之联想起一件事。
“莫忘师兄,这个寨子不会就是……”杀害你全家的土匪窝?
虽未说完,但是显然莫忘已经明白了苏婉之想要问什么,只迟疑了一瞬,便点点头,憨厚的面容挂着少有的凝重:“你们还是快走,我会牵连你们。”
苏婉之愣了愣,才让自己相信……自己大闹姬恪婚礼还是靠着师傅的秘药,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弟子竟然要靠一己之力去挑战一个山寨……
忽得,苏婉之扬唇大笑,声音却并不大:“牵连又有什么关系?你有想杀之人,我也何尝没有。我帮你报仇,你帮我报仇如何?”
莫忘默默低头,手握成拳,音调极低:“我要杀的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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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陋的几乎称得上是木板的马车被拖进去了山寨中,显然寨里的人对这批刚来的犯人还有戒心,男女分类登记了姓名祖籍和从前所作的事,因何事入罪,将人群打散分在山寨的几处。
登记到苏婉之时,负责记录的土匪露出了几分惊艳之色,提问时还毛手毛脚总想占些便宜,苏婉之忍着差点就想动手,好在那个文士二当家看见,教训了这土匪几句,对方才收敛,嘴里还嘟囔着:“寨里哪有这么细皮嫩的娘们,比寨主夫人都不差,摸两下怎么了……”
直到躺在上,这一路的颠簸才算是告一段落。
这几的变故太多,又是直到谢宇是姬恪又是入狱,如今又跟着上了土匪窝,苏婉之一时心无法平静下来。
但最初直到谢宇便是姬恪的震惊也渐渐淡去。
一直以来无论面对姬恪还是谢宇,苏婉之总是喜欢掩耳盗铃,被骗了一次两次,到现在才开始学乖。
姬恪化谢宇上山来找她所谓何意,她已经再不敢去想,无论姬恪是处于何种考虑,欺骗便是欺骗,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念及此,汹涌的怒意无法遏制,无论是弑兄还是再三欺骗,都足够苏婉之对姬恪涌起杀意。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哪怕杀不死,至少让他后悔也好……
可是,那样的人,会有后悔的时候么?
他有在乎的事么?
辗转一夜,直到天明。
和苏婉之住在一屋的都是女子,清一色的粗布衣木簪,有昨跟着苏婉之一起到山寨的,也有本就在这的。
苏星跟着苏婉之,举动间仍是将苏婉之当小姐侍候,边上的女子嗤了她一声,没说什么。
不到中午,就见一个衣着锦缎的女子带着满钗环娉婷而入,后也了个侍候丫头,女子长得很美,行动时显得很是娴静,只是与当下她们的处境格格不入。
“谁是今新到的姑娘啊?”女子的声音亦很柔美。
苏婉之和另几个女子应声,那女子一一看过,最终将视线停留在苏婉之的脸上,两步走近,握住苏婉之的手,轻笑:“妹妹长得可真好,比姐姐都不差呢。不知怎么流落而来,看着面色,只怕吃了不少苦头吧。”
女子的言辞自然,若是旁人听见这声音只怕会觉得亲切,但是不知为何苏婉之就是难以升起好感,从女子手里抽出手,笑得疏离冷淡:“劳烦心,只是昨晚没睡好。”
“妹妹看来戒心很重啊,我是这山寨寨主的夫人青宛,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妹妹何必如此呢?”
寨主夫人?
苏婉之敏锐的发现,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这个就是莫忘念念不忘的女子?
青宛被她瞧的莫名,刚想问,苏婉之已经打了口呵欠:“不知夫人有何事?”
被捧惯了,也见惯了唯唯诺诺的女子,乍一见到苏婉之的忤逆态度,更何况苏婉之的姿色比她也不差多少,这更让青宛觉得厌恶,忍着不悦,青宛仍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怕你们不适应。”
“多谢夫人关心。”
苏婉之虽是感谢的言辞,但语气里难掩淡淡讥诮。
青宛终难忍,连其他女子也没问,就转离去。
苏星担忧的在苏婉之后问:“小姐,这可是寨主夫人,我们得罪了她,会不会有麻烦啊?”
点了点苏星的头,苏婉之转回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又能奈我何,大不了跑路而已,我就是看她不爽。”
贪慕虚荣,不知感恩。
莫忘不怪,她却看不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将他人的真心践踏于地,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在福中不知福。
当晚,苏婉之还未入睡,又有人来了院中,这次却不是青宛,而是三四个彪形大汉。
为首者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苏婉之,道:“青夫人叫小姐去赴宴,小姐快准备准备,不要让我们难做。”
很显然,来者不善。
苏婉之想了想,留下苏星独自一人跟着对方出门。
大约是以为苏婉之只是个普通的柔弱小姐,对方并没有压着她去,只是四人将苏婉之围在当中。
路走到一半,苏婉之忽然道:“那个……我有点内急,可以让我先去方便一下么?”
为首的大汉沉吟了一下,道:“附近没有茅房,这个……”
苏婉之忙说:“随便寻一处草垛,你们只要背过去就可以了,到时有风吹草动你们也能听见,我一个弱女子跑不远的……”
她的声音很低,亦很柔,双手绞着衣角,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媚,让人心中生怜。
四人交流了一下道:“这样也成。”
当下,带着苏婉之到了一处草地,四个大汉依言背过。
突变只在瞬息间,苏婉之用白绫无声无息勾起一块巨石,接连砸在三人的脑上,未等惨叫,三人已经晕厥过去,第四人刚反应过来想要反击,不料迎面就被苏婉之抬腿踹翻。
从怀里抽出匕首,卡在对方的脖子上,苏婉之勾唇冷笑,测测道:“你们那个青宛夫人,到底找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章字数好多,唔,之之才不是什么悲女主呢~
小鸡神马。。。。要虐滴,要虐滴……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之之的成长神马……就是从被虐的对象变成虐人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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