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淮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眸色沉沉。
乔梧微微垂眼,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须臾后才又抬眸对岑淮舟微笑着说:“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你,本来你可以回去休息的。”
“岑淮舟,谢谢你。”乔梧的笑意微微敛了敛,态度诚恳:“欠了你好多次人情,你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跟我说,能办到的我绝对不推脱。”
“......”
面对乔梧的感谢,岑淮舟没回应。
乔梧轻抿了下唇,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眼下的青黑,心下微紧。
乔老太太的伤势比较严重的地方是脑袋,据说是有什么肿块。乔梧不太懂这些,只从固有的印象中觉着,伤到脑袋都是比较严重的。跟这比起来,身上的几处骨折就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本来负责处理乔老太太骨折伤处的医生并不是岑淮舟,有急诊的医生在颅内手术做完后准备进去,却被岑淮舟拦了下来。
乔梧坐在手术室前的一排长椅上,茫然又不明所以地看着岑淮舟和那个高瘦医生低声交谈了几句后,高瘦医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紧接着,就看见岑淮舟不知道是去了哪,换了一身衣服后进了手术室。
坐了好一会儿,乔梧才反应过来他是亲自去给乔老太太处理伤处了。
乔梧飞快回神,轻声问:“你现在可以休息了吗?”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嗯了声,声音里透着些沙哑:“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他说着忽然间又顿了一瞬,啧了声。
“怎么了?”乔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而后反应过来,说道:“你有事不用管我的,我今晚在这里陪着奶奶,有张小床可以靠一靠的。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坐出租车,疲劳的时候不适合开车,不安全。”
“叔叔阿姨都请了护工,你在这睡,她是不是还得顺便照顾下你?”岑淮舟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倾身靠近,利落地把车钥匙塞进了乔梧外套的口袋中。
岑淮舟倾身靠过来时,乔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睫眨也不敢眨一下。她的瞳孔不由得放大,怔怔地盯着男人白大褂上别着的名牌,大脑一片空白。
但很快,她暗暗地呼吸了一口,意识便一点点恢复。
憋气憋得缺氧了。
“我精神这么不好,要是待会儿一个人坐出租车睡着了岂不是连人带车钥匙的都弄掉了?”岑淮舟神情坦然地退开一点距离出来,垂眼睨着她,慢悠悠地补充道:“这么晚了,不安全。”
即便岑淮舟已经站直了身体,但他身上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依然悠悠萦绕在鼻尖,尾调中还带着些许松枝的清香。
有些好闻。
众多香水中,乔梧极为偏爱森林的香味,一切与森林挨边的气味她都喜欢。松枝清香尤为受宠,只不过在日常的生活中,担心同事们不能接受,她便也没喷过香水。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岑淮舟的话都说完了,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她抱歉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岑淮舟瞥了眼她的外套口袋,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说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
“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乔梧本能地点点头,而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小声解释:“我经常一个人晚上回家。”
岑淮舟眉尾微挑,语气有些欠噔:“我是担心我这么好看,不安全。”
“......”
数次的呼吸后,乔梧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好的呢,亲。”
话音落下,岑淮舟的长睫轻颤了颤,轻笑声从喉咙深处低低传入乔梧的耳畔。压着声音,声线又低又酥,像是一支羽毛轻轻拂过她心尖,痒痒的。
岑淮舟意味深长地瞧着她,唇角勾着,“倒也不必如此热情,以后机会还是有的。”
“......”
虽然再一次被岑淮舟自恋到无话可说,但是乔梧的心情却莫名的好转了不少。因为这一晚上的糟心事而产生的坏情绪,在岑淮舟的三言两语下被吹散了许多。
两人一起往乔老太太的病房走去。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依然有病人因为疼痛而低低呻//吟,透过那一扇扇单薄的房门传出来钻进乔梧的耳畔。
就像是一柄柄很钝小刀划过她的心头。
一下,两下。
起初并不疼,但滴水石穿。
一声声交叠入耳,折磨得乔梧一阵神情恍惚。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难挨的秋天。
两人并肩走着,岑淮舟垂眸瞥了眼身侧低头不语的乔梧,总觉得她这姑娘不太对劲。
他轻抿了抿唇角,喉结上下滚了滚,冷不丁开口:“乔梧。”
脑海里的呻//吟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岑淮舟沉沉的说话声,头疼的感觉隐隐约约减弱了不少。乔梧不解地抬头,唇角微弯:“怎么了?”
她的眼眸澄明一片,面色也泛着红润,并没什么异样。
岑淮舟到了嘴边的话在舌尖一转,又无声咽下。对上乔梧疑惑不解的目光,岑淮舟的喉结微滚,抬手轻碰了碰她的脑袋。
乔梧愣愣地看着岑淮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她眨了下眼,缓缓皱起眉头,似乎是感到非常疑惑。
她温吞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还是打脑袋。”
沉默。
“你的头发又翘起来了,”岑淮舟瞥了眼乔梧乌亮顺滑的长发,面不改色:“我帮你压下去了。”
“真的吗?”乔梧不由得暗暗吸气,自己不会顶着一簇小呆毛就这样在医院里来回走吧,想着,她就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照照。
却被岑淮舟按住了手腕。
她不解抬眼,“我看看好了没。”
岑淮舟喉结滚了滚,视线有些飘忽不定,没松手。“好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乔梧一顿,在男人直勾勾的注视下。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轻快道:“是啊。”
“......”
乔梧见岑淮舟神色变了变,态度诚恳地安抚他:“这不能怪我啊。”
她温吞辩解,“你想想,要是看电视的时候找不着遥控器了,你问我一遍‘遥控器在不在你那’后,真的不会让我站起来再找找吗?”
又是沉默。
“啧。”
岑淮舟抿着唇暗暗地想。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回事儿。
乔梧和岑淮舟进到病房里的时候,乔父乔母和那个男孩子都在。见他们,乔父和乔母立马从病床边的小沙发上站了起来,局促地捏了捏手指。
乔梧看了眼那个男孩子,他抿着唇闷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睁着眼打量她。
乔母顺着乔梧的视线看过去,面色突变,低声喊他:“阿昭,叫姐姐!”
乔梧唇角微扯,冷淡拒绝:“不用这样。”
然而,乔母还是固执地催促着男孩。男孩被她紧张的眼神也感染得局促不安起来,惴惴地交握着手指站了起来,瞄着乔梧小声地开口喊了一声:“姐姐。”
乔梧眉眼未动,像是未曾听见。
男孩见状,有些不安地捏着乔父的衣角,往后瑟缩了一小步。
乔父面色陡然一沉。他本来就最不喜欢没礼貌的人,眼下乔梧当着他的面故意甩脸色给小儿子看,就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他这张老脸上。
“乔梧,阿昭在跟你打招呼。”乔父的表情严厉,本就有攻击性的长相更显凶。
乔梧眼睫轻抬,微微弯唇,声音温和至极:“听见了,不想回答有问题吗?”
病房里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隐隐之中透着逼人的寒意。
在乔父再次准备开口时,岑淮舟突然上前一步,眼神淡漠地扫视着乔父乔母,语气冷淡:“病人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请等到出了院再说。”
乔父皱着眉头似有不满,还想再说什么,但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将乔梧挡得严实,他连一个衣角都瞧不见。
只得作罢。
乔梧站在岑淮舟身后,安静地听着他清冷悦耳的声音讲着每一条术后注意事项,方才还满是抵触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了许多,开始有些懊恼。
她竟然因为一个小孩子在岑淮舟面前失态了。
乔梧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岑淮舟听见了她的叹息,话音停顿了半秒。
但她没来得及深想。
“走,我们回去了。”
岑淮舟的语气幻听般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低低沉沉的,轻拂过她心尖,差点叫心跳也跟着乱了。
乔梧一怔,抬眼。
岑淮舟神色淡漠地说完了所有的注意事项,转身轻轻握住乔梧的手腕,与她的视线对上,神情极为自然,“愣着干什么,很晚了,小朋友该回家睡觉了。”
乔梧怔了几秒,迷迷怔怔间就被岑淮舟牵着走向门口。
身后的病床旁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岑淮舟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上也被资料占满。两人停在门前,乔梧很是有眼力见地利落打开了门。
在病房的门即将关上时,乔梧听见身边的岑淮舟轻嗤一声。
她不解抬头。
视线交汇间,岑淮舟唇角轻轻勾了下,抬手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就他需要捧着?”岑淮舟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嘲讽,乔梧没说话。
他垂下眼,长睫低伏着,眼尾的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极为明显。
“谁还不是个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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