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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小女一时激愤,才会下了重手,臣愿替小女受过,还望皇上应允。”孟家死了个儿子,肯定不能善了,但他的夫人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他的女儿也因此受伤,宋渊要是不计较,如何对得起家中妻女。
“你都把人送走了,才到朕面前请罪?”
城门的将守是赵敬光的人,宋渊也不惊奇他会知道:“小女惊吓过度,大夫说需在外休养才能疏解心中郁情。”
赵敬光笑了:“宋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宋渊一脸严肃,不说话,他之所以同意宋瑜瑾去平州,就是想避开孟丞相,就算皇帝真的要偏向孟家,他宋家除了宋渊就只剩下一屋子老弱病残,他就不信皇帝会重罚。
“你也说了是一时激愤才失了轻重,朕要是重罚,岂不是不近人情。”赵敬光道,“不过朕要是不罚,未免寒了丞相的心,就罚宋瑜瑾为孟家小儿抄写经书吧。”
说句实话,孟家会怎么想,赵敬光还真不放在眼里,那个老东西这几年里动作不断,早就招了他的不喜,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宋卿与昭平太子可曾相识?”昭平太子,赵敬光的兄长,先皇的第二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甚至不顾立嫡立长的祖训,直接越过皇长子立为太子,宠爱非常。
宠爱到何种地步呢,如果说昭平太子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那其余皇子也是站在地上的,而赵敬光则是被踩在泥里的。
赵敬光的生母是属国进献的一名舞姬,容貌绝色却性子纯善,在吃人的后宫根本护不住自己和儿子,进宫没几年就香消玉殒,只留下没有母族庇护的赵敬光活得艰难。
小时候,其他皇子做错了事闯了祸通通都推到他身上,常常受罚。赵敬光忍辱负重,一步步成长起来,先皇却嫌他锋芒太过,碍了昭平太子的路,处处打压为难。
可以说,赵敬光对他那些兄弟充满憎恶,尤其以昭平太子为甚。所以登基之后,凡是和昭平太子有关系的人和物都被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抹去,却没想到他一直看重的宋渊,却和昭平扯上了关系,一时心情不虞。
宋渊没想到赵敬光辉突然提起此这件事,怔了怔,才道:“臣与昭平太子的幕僚任平生有过同窗之谊。”
“哦,那为何不曾听你提起过?”
赵敬光笑眯眯地看着宋渊,宋渊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冷冷的视线有如实质:“臣与他虽同在广文书院求学,但并不是同一位典学博士的学生,只有过几面之缘,故而未曾向别人说起过。”
“原来如此。”
赵敬光脸上的笑连弧度都没变一下,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他知道宋渊和任平生的事,还是安排在曹雄身边的人报上来的。
说来也是巧,当年他往太子府安插了一个眼线,不深,也就是个门房,却无意中撞见了任平生邀请宋渊入太子府,后来此人又被安插去了曹雄身边,前几天,宋渊去找曹雄,才让他认出了那张脸,想起太子府被焚前夜,有过一位清隽的少年曾经登门而入。
想起宋渊为沈独寻曹雄的事,赵敬光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宋渊没有问题,他甚至在想,宋渊是不是昭平留下来的余孽。
宋渊深知自己已经惹了赵敬光的怀疑,虽然他没有任何亏心之举,但也明白此刻若是露出任何怯色,就真的万劫不复了,面色如常地任由赵敬光刮骨钢刀一样的目光落在身上。
等宋渊走后,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去好好查一查宋渊和当往和昭平的关系。”赵敬光为了找那个东西已经疯魔了,之前他一直怀疑在沈家手里,遍寻无果后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如今宋渊身上却又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那件东西真的在宋渊手里,他不介意再大开一次杀戒。
出了皇宫,宋渊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城,目光里带着隐隐的忧虑。
陈旧的官衙外,几个黑色的影子飞快地闪过,墙内,血腥味蔓延。
“噗’’……
随着一声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戴着黑布帽,身穿褐色褂的师爷瞪大了眼睛,倒在了王远达的面前,王远达手脚俱软地王后爬,看着面前犹如恶鬼修罗的男人,肝胆俱裂。
“好汉,好汉饶命!’’王远达咽了咽口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变成跪姿,不停磕头求饶,“我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你,求你放过我一家老小。”
秦泰阴森森地笑着,沾着血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身后一个清隽消瘦的少年走了出来,五官俊美,只是脸上一道淡淡的伤疤破坏了这份俊逸,染上了几丝匪气。
少年将一摞厚厚的账本砸在了王远达的脸上。
秦泰冷哼:“这里哪一样是你的东西,都是平河县百姓的血肉!”
王远达看着地上被血液浸染的账本,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这些要命的东西都已经被他藏起来,却还是被这群人找到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三分求生的希望,此刻就只剩下十分的绝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我不求你放过我,只是我妻儿无辜,请好汉绕他们一命。”
“我没想要你的命,只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沈独面色清冷,紧闭的房门被踢开,十几个赤膊红巾打扮的人闯了进来,王远达能看到,洞开的门外,府衙里的衙役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活口。
“王大人,我帮你请了一位新的师爷,你一定会喜欢的。”
站在人群末端一个文儒男人走了出来,在一群杀气腾腾的大老爷们儿中格格不入,他朝着王远达做了一个揖。
“王大人,尊夫人和令公子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做客,等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回来。”沈独不疾不徐道,“王大人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妻儿落入这些人的手里,王远达牙齿咯咯作响,从开始帮上面做事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有一天要玩火自焚,但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好,我答应你。”
在王远达应下之后,十几个同来的人动作敏捷地开始处理府衙内的尸体,清洗血迹,死不瞑目的师爷被拖了下去,片刻之后,穿戴一新的“衙役”们各归其位,看起来弱不禁风新师爷笑吟吟地站在王远达身边,一派风平浪静,没留下丝毫血腥之气。
“接下来怎么办?”秦泰把长刀背在身上,露出的手臂上深色的纹身凶相毕露,“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你做事,你可别过河拆桥。”
秦泰是虎头山上的老大,也是这一片有名的盗匪。前夜这个叫沈独的年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们寨子里,打败了所有人。就在他以为这是平州那个狗官派来剿灭他们的人时,沈独突然提出了一个合作的计划,并保证只要照做就能保他们平安。
秦泰从前也是个老实巴交的百姓,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到山上做了个山大王,他也不伤路过的百姓,只挑富户和官员下手。可这一年多来,打打杀杀,日子和以往也没太平多少。
但上了山,就不是那么好回头的了。所以当沈独说不仅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还可以还他们一个安生日子,寨子里的人大半都心动了,左思右想,秦泰才带着一帮弟兄杀到府衙内,做了这偷龙转凤的事。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要是这小子途中翻脸,他们一大帮子人可就没命了。
“放心,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沈独从容不迫,“像你们这样被逼上山的人应该很多,主要在哪几个县?”
“你想做什么?”秦泰心生防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动起手来比他们这些山匪还要狠辣老练,现在只要沈独一向他打听事情,他就心里发慌,总觉得这小子在憋什么坏主意。
沈独将要笑不笑:“你们现在都是钦犯,罪无可赦,就算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曹雄的人马已经驻扎在平州城外,不出三天就来剿灭你们。现在你们都是有出身的人,自然可以躲过一劫,但查案的钦差也到了,到时候平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乌纱帽是保不住了。给你们指一条明路,把我刚才找出来的账本交上去,用王远达的命换你们的一条生路。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希望你们去游说别的山寨,也像你们一样,来一招偷天换日,顶了那些无良官员身边的位置,统统将账本上交。”
秦泰没想到沈独居然胆子这么大:“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
“不好么?你们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就可以用另一种身份平安地活下去,既铲除了这些为官不仁的蛀虫,还可以为本地百姓做事,一举两得。”沈独立在夜色之下,秀雅俊美的脸庞散发着幽幽的寒意,沉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却有莫名蛊惑的力量。
秦泰心中天人交战,他没有多少心眼,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沈独说得确实不错,咬了咬牙:“好,我就照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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