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圆月之夜。
燕州城外喊杀声震天。
但匈奴军营中却是灯火通明。
匈奴右贤王呼延灼并没有因为战事焦灼而感到急躁,反倒烹羊宰牛大摆宴席。
早在三十年前文帝时期,他便趁着南陈之乱,跟突厥、女真等族河流进犯太原、河内等地。
初此尝到中原美味的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一旦中原有何异动,他便会趁机攻入中原,洗劫所有能洗劫之地。
而只要隋朝一派兵来打,他就带兵撤入草原。
草原地形复杂,只要中原军队一进入草原,就跟没了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所以,仗着这个优势,这三十年来他也没少进犯中原,获取了不少好处。
只是最近这些年,虽然大隋略显混乱,但那隋炀帝杨广依旧北伐之心不死,曾多次率军北伐。
尽管没有成功,但大隋驻守在边关的军队从未减少。
这让他感到郁闷无比。
兵力压制的情况下,凭他手里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攻破边防,无奈只能龟缩草原深处,等待机会。
直到最近这几个月,他安插在中原的探子不断传来消息。
从那位千年前的始皇帝复苏,再到秦隋之战愈演愈烈。
直到一个月前,太原郡守李渊从边境调走了四十万大军南下抗秦。
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中原的肥美,可是远远超乎草原。
这里又他们稀缺的粮食、盐巴,这里的女人肤白貌美,没有匈奴女人身上那常年混迹牧群的膻臭味。
因此,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请示单于,暗中联合了北方的契丹辽国,准备联手进攻中原,就算无法统治,也要再好好抢他一波!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仅有二十万大军拒守的朔方关,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铁骑。
攻破朔方后,短短数日时间,他们便连下燕云十六州内的四州十三城之地,享受到了他期待多年的美味!
他本是打算一鼓作气,趁机将整个燕云十六州拿下,然后继续南下,进入南方那更为肥硕的太原去洗劫一波。
谁知在这燕州却遇到了一个硬茬子!
燕州守将来护儿,曾经也与他交过手,乃是死对头了!
他知晓此人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否则也不会仅凭十万守军就死守了燕州七日之久!
如今,已经是第九天!
燕州内还剩下一万多守军,而且都是饥肠辘辘,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战了!
照此下去,最多三天时间,他就可以彻底拿下燕州。
但此刻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那该死的来护儿,竟然凭借仅仅十万守军,已经屠杀了他们十几万人!
他一定要将那来护儿的脑袋取下来,制成勋章挂在脖子上,方泄他心头之恨!
“诸位,燕州来护儿不知死活,谁有办法斩了此人,就是本王麾下右相!”
下列一汉人模样的男子喝了一口手中的马奶酒,操着一口流利的匈奴话说道:“我不要什么右相,若是助你杀了来护儿,燕州归我!”
此人名为王江,在来护儿任燕州刺史之前,燕州原本是他负责镇守。
只是当年匈奴大举进攻,他镇守燕州不利,导致数万百姓死伤。
为了担心事后隋帝责罚,他就直接领兵投了匈奴,如今也在匈奴部落生活了许多年时间。
此次匈奴再次入侵中原,他便跟随一起前来,准备重新夺取燕州,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的!
来护儿闻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张先生可畅所欲言,我大匈奴只求女人、财富,草原上多的是土地,何必贪恋区区一个燕州之地!”
张江冷笑一声,道:“右贤王可将掠夺雁门关一带所掳妇人驱赶至城下以为掩护,再于城外堆一人头景观,燕州便是不会怒而出战,也必然会束手束脚难以再战,如此想要提前破燕州,又有何难?”
匈奴人以人头算军功,他们会将斩下的人头挂在马颈上,想要收集起来并不麻烦。
呼延灼听得哈哈大笑,道:“我都不敢相信,张江先生也是汉人,竟然想得出如此毒计!”
“不过主意很好,待我打过太原、河东等地掠夺一番后,会将燕州留给阁下的。”
张江扯下一条羊腿慢慢咀嚼,道:“隋庭昏庸不能识人,我便反了他又能如何,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呼延灼哈哈大笑赞赏了两句,心底却已经将张江当成了傻子一般的人物。
这边战争结束,他们大可拍拍屁股回到草原以免隋军前来报复,却正好留下张江占据燕州替他们分担来自隋军的怒火!
…
很快。
匈奴再次夜袭攻城。
燕州城头士兵甲不离身,剑不离手,拼死守城。
实在困了,也只能靠在城墙上小憩一阵便是再度拿起武器继续守城。
没有来护儿的命令,谁都不敢擅自撤离。
可是待到清晨的太阳再度爬上地面。
城头的士兵却被眼前的一幕气的目眦欲裂。
城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匈奴人用人头堆砌了一座高高的景观,因为时日尚短,很多脑袋还带着参与的血迹。
一眼望去,似小山一般高。
他们都知道,雁门关一代的汉人死伤殆尽,十不存一。
但当这血淋漓的一幕真正摆在眼前,还是彻底勾起了他们心底的怒火!
“将军,末将请战!”
一名名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将领双目血红,死死盯着远处的人头景观,只感觉一团火焰在胸中燃烧,纷纷开口怒喝着,朝来护儿请战。
血债,需用血来偿!
来护儿更是一双铁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尤不自知。
“不准!”
他不敢再多发一言,生怕多张一次嘴,就忍不住吼出“杀尽胡狗”的命令。
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子,同胞如此被残害,谁又能当真不怒?
但他知道,他不能冲动!
如果真的下去一战,就中了匈奴的诡计。
已经连续酣战了多日的残军,绝对不会是匈奴的对手!
而若是继续据城死守,或许还能多撑几日,等待援军的到来。
就在守城士兵准备守城器械时。
匈奴骑兵驱赶着数以万计的汉人女子奔着城头而来。
他们被绳索束缚住了双手,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情感,好似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该死的匈奴!!!”
看到这一幕,来护儿再也忍不住怒吼出声,眼睛彻底变成一片血红。
他张了张嘴,一个简单的“杀”字,却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都未曾说出口。
“将军!”
一名名副将乃至士兵都已经红了眼。
他们死死咬着牙齿,盯着远处那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万余女子。
那些,都是他们的同胞。
其中甚至有可能还有他们的亲戚妻女,如今却遭受这样非人的对待。
匈奴还拿他们来当做挡箭牌!
这让他们如何还能忍受?!
“将军,你若再不下令,就休怪末将抗命了!”
一名副将怒吼,死死盯着来护儿。
他宁愿下去战死,也不想再看到这般景象。
“本将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来护儿也怒吼道。
他又何尝不怒?!
但是,他是一军主将,不能只顾自己心头热血。
若是此刻一时冲动,丢了燕州,燕州数十万百姓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也会变成那高高叠起的人头景观,也会变成那被匈奴糟蹋的对象!
尽管,他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援军到来。
但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过!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谷/span那名将领怒喝。
“将……将军!别吵了!”
这时,另一名将领突然指着远处的山脉中间,惊呼道:“那里有人来了……会不会是援军?!”
众人皆是一震。
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山脉中央的山道之上,确实出现了一支满覆黑甲的军队。
随着军队逐渐前行,一支刻着“秦”字的漆黑战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大秦的军队!”
“是大秦的军队!”
“我们有救了!”
来护儿仰天狂笑,眼泪挥洒,胸中压抑多日的情绪彻底爆发。
“来人!”
他转身怒吼:“全部打起精神,整理军队,随本将出城,与匈奴决一死战!”
“将军,秦军毕竟还在与我大隋征战,咱们出城,会不会……”
一名将领破有顾虑。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来护儿挥手打断:“不会!”
“因为,秦军,也是汉人,是华夏人!”
来护儿声音坚定。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
…
“呜呜……”
很快,低沉的号角声伴随战鼓响起。
燕州城门大开,万余残军在来护儿的带领下直接冲杀而出。
尽管此刻看去各个都是身形狼狈,疲惫不堪。
但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仇恨的光芒!
“杀!”
“杀光胡狗!!!”
来护儿怒喝,一骑当先,径直冲向对面的匈奴大军。
身后,万余将士同时冲杀,没有任何一人感到畏惧。
“哈哈哈!张先生,你的计谋果然好使,来护儿果然耐不住性子,直接出城了!”
匈奴大营中,听到手下来报,呼延灼大笑着走出大帐,来到战场中央。
望着对面宛如寻思般冲过来的燕州残军,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嗜血的光芒,大笑道:“来护儿,本王等你很久了!”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说完,他取来大刀,骑上战马,就要下令冲锋。
但就在这时……
轰隆隆!
地面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一名士兵飞扑而来,大叫道:“后面来了一支黑甲大军,将后路堵死了!”
“什么?!”
呼延灼顿时大惊失色。
不远处,契丹首领耶律炎亦是豁然变色。
“呼延灼,什么情况?!”
呼延灼咬牙道:“我他吗怎么知道?!”
他转过身望去,只见远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黑甲大军宛如潮水般涌来。
“秦?是大秦的军队?!”
当看到前方那面漆黑夺目的“秦”字战旗,呼延灼顿时大惊。
“大秦的军队怎么会来?!”
轰隆隆……
就在他愣神之际,那密密麻麻地黑甲大军已经重进了匈奴军中。
仅是一个碰撞,匈奴军瞬间死伤惨重,无数将士直接被马踏而亡。
恰在此时,来护儿也带着一万多将士冲杀而至。
“呼延灼狗贼,拿命来!”
一柄泛着红色真气的大刀迎面斩来,呼延灼顿时大惊,连忙闪身后撤。
嘭!
大刀劈空,来护儿却是再一次不依不饶地冲了过来。
同时,那一万燕州军也冲入了匈奴军中,开始厮杀,宛如饿狼猛虎,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反击!反击啊!”
呼延灼大怒,也顾不得想秦军怎么会来了,立即下令开始反击。
而同一时间,他则是直接飞身而起,朝着来护儿杀了过去。
“该死的家伙,肯定是你发的求救信号,本王杀了你!”
轰!
金丹与大宗师,相差整整一个等阶,更何况来护儿血战多日,早已力不过半。
仅是一击,他直接被从马上击飞了出去,吐血倒地。
“将军!”
“将军小心!”
“保护将军!!!”
一名名副将见状,纷纷大惊失色,朝着来护儿围拢过来。
同时几名副将则是挡在前方,欲图阻止呼延灼。
然而,在呼延灼的攻势下,没有任何一位副将抵挡得住一招半式,纷纷被打飞出去,生死不知。
来护儿眼中浮现一丝绝望,但紧跟着,他看了眼远处已经冲入匈奴军中开始屠杀的黑甲大军,却是忽然大笑起来:“呼延灼,今日就我死,你也活不了,秦军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
呼延灼大怒,咬牙切齿地道:“那你也得先死在本王前面!”
说完,他右手长刀斩出,朝着来护儿头顶落下。
来护儿惨笑一声,眼中露出一丝解脱,缓缓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铛!
蓦地,一道震耳的交击声响彻四方。
紧跟着,伴随一声惨叫,呼延灼衣甲炸裂,直接吐血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嗯?”
来护儿愣了一下,睁眼看去,只见前方虚空上,一名身披黑色战甲,左手持矛,右手持戟的魁岸身影漠然伫立。
显然,就是此人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来护儿面露喜色,强撑着站起,拱手道:“多谢将军相助,敢问将军姓名?”
“大秦,冉闵!”
冉闵漠然开口:“你是……嗯?!”
话音未落,冉闵目光忽然转移到不远处那座人头堆砌的京观上,双目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轰!
一股骇人的气势笼罩天地!
冉闵豁然转身,看向远处正在挣扎爬起的呼延灼,声音冷的宛如地狱走出的幽灵:“匈奴,你们是在找死!!!”
“杀!!!”
“杀光这群胡狗!!!”
“一个都不要放过!!!”
声音落下,冉闵身形瞬间消失,一杆泛起了冰冷血光的长矛,朝着呼延灼头顶落去。
锃!
感应到长矛附带那恐怖得无法抵挡不住的可怕气息,呼延灼神情惊恐。
“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