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在回去的路上恰巧就和褚熙宁打了个照面，并不觉有任何意外。
今早和褚繁絮齐肩而行，离开家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给了褚熙宁一个绕有深意的眼神。
现在他估计是担心自己拐带褚繁絮出门打架的，估计来时的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
“你怎么过来了？”走近的时候果不其然可以看到他脸上神色微微绷紧了几分，嘴角不由得挂起一丝笑意，故意问起对方来此目的。
“你明知道我回过来，还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褚熙宁语气很不好。
生气了，她想，就因为她们在来的路上故意将这小屁孩给甩开了。
“是啊。”
承认了自己是有意将对方支开，是有自己难言之隐，又不做解释，是因为自身也没有找到足够好足以解决事情的理由。
可褚熙宁好像就故意跟自己对上了一样，无论她怎么走，对方都挡在她面前，不放她离开。
弗陵心底便觉无奈，寻思良久后，索性还是将这件事的缘由始末告知对方。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自己一向担心的问题。
“别生气，我这还不是怕这里的卫生问题处理不好，我怕疫情爆发，你身体弱，我可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褚熙宁大抵也清楚姐姐之所以做这事，无非是害怕如今死的人越来越多，能烧掉的到底是屈指可数，不能烧掉的也只是放在空地上，杂草堆里，乱葬岗中，等着尸体自行腐烂。
可到时要是卫生问题没有处理好，导致疫情传染。
“可是你一天到晚总是在尼姑庵里跑，那么多病人第一时间也是你在照顾，你要是哪里……”
若是她不小心传染了疫病在身上……
那样的状况是褚熙宁不敢想象的。
弗陵都快被他给气笑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讲，我说的是疫病在卫生问题管控不好的情况下会发生，但现在还没有，我只是身为一个医生，防患于未然。”
“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褚熙宁心急如焚，“全天下难道还就能一个大夫不成？也该让那些男人出来走走，做点正事，而不是一天到晚坐着后面。”
“有些事情总有人去做，而且我还是医生总会有办法防止那个走向的。”弗陵拍拍他脑袋：“何况，这个位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站的。”
“知道了。”褚熙宁应下了，抿了下唇，说：“可为什么还把堂姐给带到这里来？不是很危险吗？而且我看到她刚才在施粥棚那里，因为粮食不够，还险些被人给撞倒了。”
“是她要过来的，可能是想要来尽尽绵薄之力吧！”耸肩，笑了。
她一顿，却见褚熙宁用好奇不已的眼神，弗陵问他：“这样看我做什么？”
褚熙宁摇摇头：“一个女孩子始终不太方便。”
何况他心底始终怀疑，堂姐之所以要来这里，是为了方便见某个人，做某件事。
“粮食到底还是不够。”弗陵叹气。
僧多粥少，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而今，可却还是有不少人，将粮食囤积起来，导致近期粮价大增。
虽说宗濂溪曾说过要捐粮，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纯粹只为了哄自己玩玩。
可不过几个时辰，弗陵心底的担忧便转瞬即逝。
密密麻麻的粮食袋接二连三地往尼姑庵里挪，粮食的难题暂时解决了。
可这些粮食，却是有人借机弗陵的名义无偿捐赠的。
弗陵百思不解，宗濂溪这到底是有多么愿意舍身为人，不图名利，才会用她的名义捐赠粮食。
这不是让外头人狐疑揣测，误以为自己有很多很多钱。
这要是以后再有人提出要她捐衣赠粮，她要拿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林夫人这不就误会了。
一个劲地拉着她问，究竟是做了什么赚钱的生意，有时间多带带她。
弗陵知道对方这样说无疑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她的确是想追根究底问出自己究竟怎么弄出来这么些粮食。
弗陵笑笑：投资。
林夫人还是不解。
如今天下形势不安，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金兵犯乱，节节犯上作乱，难民频繁涌入，长安城更是人满为患。
别说做生意了，如今金兵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如果能够担保城外军兵能够严阵以待誓不攻城，便已经求神拜佛了。
褚繁絮自然不信做生意这种托辞，只道褚繁絮装神弄鬼。
她分外好奇，寻根究底去问及褚熙宁，也得不到确切的回答。
“堂姐，你这样就是冤枉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褚繁絮到底在做什么赚了那么多钱你会不知道，不过是你们姐弟俩合谋，不想跟我说实话而已。”
褚熙宁见他那副无理取闹的样子，不由得紧了紧额头。
难怪姐姐有时候跟她总要闹得不可开交，就这说话的脾气，别说姐姐听了不舒服，就是自己心底也未免有几分难受。
“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我也不想跟你生气，我决定跟你冷战一阵子。”
撂下这话后，立马转身离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褚繁絮看他那副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什么也都不说，气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你个死孩子，我好歹也是你堂姐，好歹过去她打你的时候，都是我在你身边护着，可你现在却忘恩负义……”
她冲了出去想要喊住他，却见林夫人正从门外刚回来。
为了在林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褚繁絮本想说什么事也全部噎了回去，心底直发堵。
·····
褚熙宁虽然心底不是没有狐疑过，但私底下也过问过姐姐，却不曾想，她倒是直接就把答案给了自己。
宗濂溪心底存着狐疑揣测：“宗哥哥家真的那么有钱？”
弗陵抿了抿唇，“还好。”
褚熙宁这小兔崽子可是还不知宗濂溪的家就是青峰山上有名的土匪头子。
宗濂溪忽道：“那他对你也挺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些东西以你的名义捐赠出去。”
弗陵忽然在想，要是褚熙宁那一天知道他是土匪头子，也不知道到底会是怎样异彩纷呈的画面。
被褚熙宁给看见了，不明所以的眼神直勾勾地探着她。
“还敢说你跟他没什么。”
弗陵收了笑，正色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觉得好笑不已，不是因为宗濂溪。”
“口是心非的女人。”褚熙宁对着她嗔笑了一声。
“对了，最近宗哥哥怎么都没来看我们？之前明明都说好了，只要我们搬了家，他也会搬到我们旁边来，可咱家隔壁这邻居，可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
她笑笑说，“他要是骗你的话怎么办？”
褚熙宁顿了：“他可能有事要忙吧。”
弗陵无奈地看着他一副自圆其说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天真的孩子，看来你真的被他给洗脑了。”
褚熙宁低垂着眼角，长吁了一声后说：“人家对你这么好，可你呢？连声谢谢都没见过你说，一而再再而三地冷着别人，是个人都会因此心寒，何况他还以你的名义捐了粮食……”
弗陵打断他的言语，烦不胜烦道：“懂什么懂，就胡乱评说。”
不愿再跟他纠结于这些事，索性回自己的炼丹房里。
不是都说自己拿了对方的东西就该知恩图报？
不是都说她欠了他太多东西已经无法算得一干二净？
那抵不过就是命换一命的事，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