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直萦绕着小提琴的弦音,经久不消。
徐艳蜷着,缩在角落里,每个毛孔都带着颤栗,嘴皮子哆嗦着,抬手握着耳朵上,紧紧地捂着。
“难听死了,难听死了,能不能别拉了,别拉了。”
“我以前听说过,大象可以通过音乐来治病。你怎么不喜欢听,好像……”
弗陵瞧她一副捂耳朵的样子,将弦放下。
“想要戒掉那个东西很难,何况是在精神方面。”
徐艳微微抬眸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剧烈一缩,疲惫的瞳孔里充斥着血丝,双手撑在地面上,要起来,往外走。
“你要去找他吗?你要是这样子给他看见了,会怎么样?他可是很讨厌身边人学坏,我从小就被迫在他的强权下长成了一个听话,乖巧,懂事,圆滑的人。”
徐艳手按在门上,想要拉开,却一直打不开,因为抽动,她手臂失力地垂下。
“出去,我要出去出去,出去……”
弗陵走到她身后看了许久,冷汗涔涔,手指在手臂上抓出好几道划痕,将门打开,拉了她一把,“出去的话,带上我,好不好?”
······
旷远,深沉,水天无垠,浪花呼啸拍打着岸边礁石,潮来时,暗绿色的海水,卷起城墙般高的巨浪。
“你只负责从他手中那箱子安全拿回来,就算对你的考验。”周怀隽坐在轮椅上,隔着一扇窗户,看着窗外。
“就这些?”姜哲嘴角微扬。
周怀隽嘴边叼着的雪茄取回手指间上,“小子,别太狂妄。”
助理领着姜哲取了游轮,驶向海面。
“当心点,若箱子里藏的只是钱,老爷就不会让你今日多此一举。”
姜哲微蹙着眉,“什么意思?”
助理道,“詹姆斯之前跟老爷在生意场上有过过节,但这次詹姆斯是不得已才来跟他进行一批价值五个亿的交易,老爷故意加了价,詹姆斯不能没有这批货,否则他的组织活动就难以为继。”
姜哲看着暗绿色的海面,“你可以跟我说那么多的?”
助理看了他许久,笑了笑。
······
翻腾的海面,浪花拍打着船身,深海叫嚣着,好似随时都会挂起风暴。
助理回来时,说,“他已经该坐游艇去了詹姆斯的船上,而且詹姆斯那边也都交待好了。”
周怀隽面色淡淡地嗯了一句。
“不过,牺牲百分之十的利润,就只为了取那个人的命,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
周怀隽微掀冷冽的眸光看他,一股强大的气场自内而外散发。
助理心底微杵,退后了一步,神色恭谨且带一丝惶惶。
······
半夜,倾盆暴雨打着海面,汹涌的海水越发用力地拍打船体,船身随着巨浪摇晃着。
周怀隽睡得不舒服,将床头的灯打开,捏着鼻梁骨。
外头叩门声起,声音急促。
“进。”
“老爷,詹姆斯那边过来消息。”助理手中拿着笔记本急匆匆地进来。
周怀隽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幕画面,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靠坐在沙发上,用他那别扭的中文跟他那边的人说话。
不过一会,他便转过视线,目光落在屏幕上,用英文跟白家鑫交流。
“你叫来的这个年轻人身手不错,一下子就干掉我两个贴身保镖,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雇佣军出身,还夺走我的游艇逃了。”
“他拿到箱子了?”周怀隽皱了下眉,说不出是诧异还是其他。
詹姆斯面色忿然,“钱被他卷走了,但你承诺过的军火呢?”
周怀隽淡淡地弯了弯唇,“别忘记了我们之间交易的前提是,你得先把他的人头提到我面前来。”
詹姆斯额上青筋绷紧,咬牙道,“白家鑫,都说了那个人卷款跑了,跑路了你听懂了没?”
“那可就没办法了,钱货两讫,看不到钱,我没办法把货给你。”周怀隽故作遗憾。
詹姆斯凑到屏幕面前,嘶声裂肺地吼着,“你是不是早就设好了圈套,根本就不打算让我拿到货?那小子的身手一看就是经过严苛精密的训练的。”
“做生意就意味着风险,之前你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把这生意给做了,可惜,预判失误。”
周怀隽说,“发生意外并不可怕,要学会的是承担风险,控制风险,并降低到最低程度。”
屏幕一黑,周怀隽将电脑阖上,按了按额角,暗自冷哂。
“怎么就让人给跑了?还自封自己是什么头号杀手。”
如今詹姆斯损兵折将,冲动之下,脑子一热怕是也难以控制会做出什么事来。
况且就是一穷兵黩武的小国,好征胜伐,当下正是对军需品的需求迫切的关键时刻。
周怀隽朝助理道,“掉头,回去。”
助理瞧了他凝滞的面孔,应了声后便要下去。
外头忽然有躁动声。
助理折身时,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面色微愣。
竟然,回来了。
·······
姜哲把手中的箱子平稳地放到桌上,双手推到周怀隽面前,看着眼前那脸色凝滞的助理,又逡了逡神色复杂的周怀隽,嘴角不轻不重地牵动着。
“不用意外,确实是我,死里逃生。”
周怀隽使了眼眼色。
助理忙去检查箱子内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钱都在,人也安然无虞。
“老爷,检查过了,全部都在。”
周怀隽笑笑,让他下去,他看着桌上的三百万美元,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你竟然还有本事回来。”
姜哲道,“这不是您之前给我的考验?”
周怀隽冷笑声迭起,“怎么不卷钱跑?这么多钱呢,能不要的怕都是傻子。”
姜哲朝箱子撇了眼,道,“这么多钱给我也花不完,何况,小笙还在你手里。”
周怀隽指尖捻起茶杯,久久地看着他,不动,不语。
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过,嫁女儿的时候要挑个什么对象,一定要能入赘的,长得一定要配得上小笙,带出去的时候小笙也有面子。
学识渊博,能力不需要太出众,但也不能连一点本事都没有。性子温和,专一,最好的是还要有一定的音乐素养,最重要的是,要爱她,护她,怜她。
可这样的人,压根就不存在。
可眼前这个,虽然已抢占先机了,可是……
“学过音乐吗?会哪门乐器吗?”
姜哲微微一顿,许久,摇头。
“跟小笙根本没有共同话语,过去一定是你花言巧语欺骗的她。”
周怀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口紊乱的气息。
“念在你救过小笙两次的份上,我允许你换一个要求……”
姜哲吐字清脆,眉眼微微弯着,带着笑意,“我答应过她要活着回去。”
周怀隽重重地放下茶杯,眸光冷峭发寒,“换一个吧,趁着我还欣赏你的时候。”
······
听说周怀隽凌晨便回来的消息后,弗陵专程去“蹭饭”。
“白叔叔。”
周怀隽意外地瞧着她,眼底却泛过一丝复杂。
是来看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将手中的书放下了后,朝边上的助理和助理身后的佣人,说。
“今后,对小笙,你们一定要像对待小姐一样的态度贴心细致地照顾,决定不能有一丝敷衍。”
助理和佣人俯首帖耳,齐齐应是。
“以后,你就喊我爸爸,可以吗?”他口吻急转直下,语气近乎渴求。
见她微微蹙眉,因为听不到声音而对周围表现出一副不错愕不解的眼神。
周怀隽心生愧疚,朝她招了招手道,“小笙,过来,跟爸爸一起吃饭。”
弗陵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安静下来的短暂时光里,是父女两人的用餐时间。
饭后,周怀隽看向厨房的位置,心底有一丝淡淡的狐疑,故而问起。
“徐艳呢?”
太清净了,周围少了声呱噪。
仆人中,排头第一人出列。
“夫人昨晚开摩托艇出海玩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周怀隽看了眼边上安静吃饭的人,“小笙,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但见周笙眼帘微垂,一门心思只顾着吃饭。
周怀隽忆起她听力的受损,挽唇笑了笑,继续给她剖螃蟹。
“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