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去医院打吊瓶,邵兴旺几乎一整天都呆在赵雨荷租住的房间。
这屋子位于城中村,是三楼朝北的小单间。这城中村,当地人称小香港,据说光这一个村子,就住着二十多万人口,大家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口音。
赵雨荷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的狗子哥做家乡的美食。
拆完线的第三天,邵兴旺去公园转了转,散散心,回来的路上顺便理了个发,在镜子里照了照,除去瘦了一圈外,镜子里的人,精神状态比先前好了很多。
回到住处,邵兴旺推开门,赵雨荷正在屋里包饺子。看见狗子哥进屋,赵雨荷高兴地说:“狗子哥,今天咱们吃饺子,牛肉韭黄馅。”
“我帮你擀面皮。”
“不用,你快躺下。等伤好了再帮我。”
“我的伤不是都好了吗,头上的线都拆了。”
“那是外面好了,里面还没有长好呢。伤筋动骨一百天。”
“都是皮外伤。”
赵雨荷还是坚持不让狗子哥帮她。
房子太小,也没地方坐,邵兴旺只好躺在床上。看着赵雨荷忙碌的身影,他这才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自私和懦弱的人。在对待赵雨荷的情感上,他一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赵雨荷遭遇了如此多的不幸,是和他有着抹不掉的关系。
“荷花,我对不起你。”
“哥,你瞎说啥呀!是我连累了你。”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你家男人。”
“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他跟我有关系。如果当年,我下定决心娶你,承诺大学毕业后,到你家当上门女婿,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你是大学生,我是一个农民,连结婚都不可能,怎么可能当倒插门女婿呢!就算你同意,你爸妈同意吗?你可是家里的独子啊!村里人同意吗?村里的孩子们都把你当榜样,当偶像,都要像你一样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把家安在城里,娶个城里媳妇过日子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如果不能,这跟圈里生活的那群猪,又有什么区别?怪就怪我的社会阅历太浅,对人生的感悟太过功利。出身、学历、工作、收入,现在想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一个懂我的人一起生活,那样,即便吃糠咽菜,住最小的窝棚,也是开心的啊。”
“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别天真啦!你不是说过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怎么把你当年说的话忘啦!”
“那不是我刚读了一点哲学书籍,想在你面前显摆显摆吗?”
“显摆啥?”
“显摆自己有文化,懂得多,在你面前继续当偶像喽!”
“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永远都是!”
“和你相比,我是一个失败的人,我不敢追求,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碌碌无为。”
“哥,你别这样说自己。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哦,对了,哥,我问你,在城里,有没有你看上的姑娘?”
“有啊,我看上了好多好多城里的姑娘,可问题是:没一个人看上我。”
“我不信。”
“城里的好姑娘是很多,但在我的眼里,还是你最好。”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行了,吃饺子吧。”
吃完饭,荷花拿出了她给狗子哥买的新衣服,让穿身上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晚上,赵雨荷用热水器烧了水,邵兴旺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赵雨荷怕热水器漏电,洗之前,给狗子哥拔掉了插头,切断了电源。担心水淋到头上感染了伤口,还给邵兴旺头上套了一个塑料袋,用剪刀在鼻子处剪了一个圆圆的出气孔。
赵雨荷的细心和体贴,让邵兴旺感到了女人身上特有的温暖。这种温暖,只有母亲才会带给他。如今,离开家乡,离开母亲已经多年。这种中断的感觉又出现了,这一次,带给邵兴旺温暖的人是荷花。不管在母亲还是荷花面前,邵兴旺都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洗完澡,换上赵雨荷买的新内衣,邵兴旺躺到了被窝里。赵雨荷用剩下的热水也洗了澡,换上了一件粉红色丝绒睡衣,躺在了邵兴旺的身边。赵雨荷侧着身子,把脸贴着邵兴旺的胸,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像只小花猫一样蜷缩在狗子哥的怀里,很快,就起了轻轻的鼾声。
你太可怜,太辛苦了。睡吧,亲爱的荷花。
邵兴旺一夜无眠。回忆着这几天,荷花断断续续给他讲的这几年过的日子。也计划着为荷花报仇雪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