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回家时,陶老爷子还在午睡。
“睡觉呐,嚎什么丧啊!”他闭着双眼,不耐地砸了一下褥子,瞬间腾起的股股小尘,在下午刺眼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的呛人。
陶老爷子有严重的起床气,轻则骂人,重则打人。
赵氏站在门口,离他远远的,挪开捂着嘴的手,哭诉道:“就知道睡,就知道睡,你老婆子都要被人打死了!”
她的上嘴唇肿得厉害,高出下唇好大一块,而且一说话就露出个黑洞,形容甚是凄惨。
陶老爷子闻言吃了一惊,睡意全消,坐起来往门口看了眼,起床气顿时变成了惊讶,怒问:“这是哪个王八蛋谁干的?”
“还不是陶叶……”公爹在睡觉,陆氏没进屋,在堂屋里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事情始末,陶老爷子觉得有些头疼。
赵氏的牙不是陶叶打掉的,这一点有王二和刘老赖作证,自家就是想赖都赖不上去。但自家不想给陶玄兄弟银子却是真真切切的,倘若真去了衙门,只怕挨板子的还是自家。
可陶叶提出的要求他不想、也不能轻易答应。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只要他应下,老陶家的名声就更坏了。人们会说,老大陶有根一去,家里连他的两个儿子都容不下了,这对陶宥义影响太坏。
“呆不呆的你找陶玄借什么银子!”他抱怨着穿上布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别说银钱不是他的,他做不了主,就是能做主那孩子也不会借。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你怎么就那么蠢呢!”
赵氏让陆氏端来脸盆,拧了条手巾,把嘴敷上,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是他奶,咋就不能借了?不借就是他不孝?”
陶老爷子一拍桌子,横眉喝道:“你跟我能耐有啥用?既然能借,那就把银钱拿回来啊!”
“你……”
陆氏怕老两口又打起来,赶紧拦住赵氏的话头,对陶老爷子说道:“爹,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咱还是琢磨琢磨咋整才不吃亏吧。”
赵氏叫道:“有啥可琢磨的?陶玄不孝,打断了我的牙,一个大子儿都不能给他,房子和园子咱都得收回来。”说到这里,她那鱼泡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哼,他还想读书,美的他,老婆子定要他身败名裂!”
“他也是你亲孙子,这话你说得出口?”陶老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赵氏说道,“谁信呐,你有嘴,人家陶叶陶玄就没嘴了?你别忘了,当时还有刘老赖和王二呢!我求求你了,可别没头没脑地给咱家老五惹麻烦了。”
“这倒也是。”赵氏有些讪讪,让陆氏伺候着,又换了个凉手巾,“那你说咋办?”
陶老爷子闷闷地坐了回去,是啊,咋办?按照陶叶的道儿来老陶家肯定占便宜,但能那么做吗?
思谋良久,他吩咐陆氏,“老二媳妇,你去把老三和刘氏叫来,还有陶壮,大家伙儿商议商议。”
“诶!”陆氏精明,知道老爷子为啥犯难,但不管咋说,老陶家缺银子是真的。再怎么为难,该咋做还得咋做。
她抬腿迈过门槛,又回过头说道:“爹,媳妇儿觉得不必理会王二和刘老赖,先下手为强。毕竟我娘掉的门牙做不得假,只要咱先把消息传出去,再把陶叶和王二往一起捏捏,他们姐弟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的,你老说是不?”
陶老爷子不置可否,摆摆手示意她快点儿去。
赵氏对陆氏的说辞有些心动,“老头子,二儿媳说得有点儿道理呀。”
“有个屁的道理!”陶老爷子喝道,“陶叶疯了,放着县太爷不巴结,跟王二搅在一起?谁信呐!到时候指定有人说咱老陶家为了这点儿银钱脸都不要了,还不够丢人的呢!”
赵氏点点头,这倒也是。
大热天,地里没啥活,陶有银和刘氏就在后院,来得很快。
又等一刻,陶壮也从铺子里回来了——他代表的是大房,陶玄陶青除族是大事,陶老爷子不能不让他知道。
三人见到赵氏这副惨状,也都吃了一惊,齐齐把砸她的人咒骂了一番。
陶有银虽痛恨下手整他老娘的人,但不同意把陶玄陶青赶出老陶家,他说道:“娘,听说陶玄书读得不错,陶青也拜了名师,咱不能因为一点小钱,就……”
赵氏忍着嘴疼,大声反驳道:“小钱?你说得轻巧!你要是能给我赚几个一百多两的小钱,我肯定不放他们出去!再说了,这可是陶叶的主意,陶玄也是同意的,你给老娘记住咯,强扭的瓜不甜!”
“娘,他们还小,懂个啥?”陶有银难得的强硬起来,让大哥的两个孩子出族是天大的事,决不能轻易答应,“娘再怎么说儿子也不会同意的,他俩是大哥的亲骨血,一旦让他们出去,儿子将来去了阴间,可就没脸再见大哥了。”
赵氏不乐意听这话,一把将手巾甩进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提什么你大哥,他们难道就不是我孙子吗?不过为了一百多两银子,那两个孽障就不把我这个奶放在眼里,不想认咱老陶家这个祖宗了,你还拦什么拦?”<igsrc='/iage/46341/24025443webp'width='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