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如愿地上了上海复旦大学吗?
原来,他,是田甜同一个村的邻居,同时,也是田甜的同班同学,叫江帆。上学时,他们俩的成绩不相上下,都是班上前三名的尖子生。
田甜一直没有给他写信,是因为他上大学了,而自己却外出打工,所以,心里难免有一些失落和自卑。
再说了,人家是大学生,寥若晨星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只是千千万万个外来妹中的一个,他们俩已经不是在同一平面上了,身份的悬殊,简直就是天渊之别。
诶,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地址的呢?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告诉她呀。
田甜一肚子的疑问。
回到宿舍,田甜就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的口子,小心的取出信,然后,读了起来。
果然是江帆。
田甜不禁为自己准确的猜测而自豪,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
田甜:
你还好吗?
我是江帆。此刻,你一定很意外吧?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获得你的通讯地址的?
告诉你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的消息,我辍学了。
知道吗,田甜?我回来五天了。
听村里人说你在S市进的厂子不错,所以,我也想去看看。只是,你们厂还招工吗?
现在,你应该猜到了我是怎么晓得你的地址了吧?没错,那天,我专程去了你家,问你妈要的。
田甜,你家一切都很好,请不要太牵挂了!
你妈特意要我给你带话,说“谢谢你让家里逐渐脱离了贫穷,现在,家里越来越好了!只是,你要多注意保重身体,别太节省太委屈自己了,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田甜,这是你妈的原话。
你没有如愿上大学的事,所有老师和同学都感到特别遗憾和惋惜,也为这不公平的黑暗社会而愤愤不平。田甜,让你受委屈了!
……
看到这里,田甜早已泣不成声了,喷涌而出的泪水立即模糊了双眼,她已经无法继续往下看了。
为了不让泪水打湿了自己手中的信,她赶忙把它移到一旁。
田甜是感性的人,无论是感动,激动,还是伤心,怜悯,只要触动了她的心灵,她都会泪如雨下。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或鼻涕,还一边想“江帆为何要辍学呢”?田甜真搞不懂为什么他放着那么好的大学都不上,却想出来打工呢?
自己出来打工,是无奈之举,难道他不明白?
当晚十点下班后,田甜就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打算给江帆言写一封简意赅的信。
帆子:
你好!
今天,收到你的信后,我既高兴又无比激动。谢谢你!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辍学了?帆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至于打工,我觉得你能上学就不要打工,因为,我认为无论如何打工不是现在的你的一个最好的选择。
当然,你有你的想法和选择的自由。
不过,我想说的是,打工,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帆子,这就是打工者的真实写照。
也许,你会嘴角一撇,很不屑的说“不就是吃苦吗?我才不怕呢!我自小就特别能吃苦耐劳。”
可是,帆子,有些事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不是像我们上山挖笋或砍柴,自己想收获更多,就早早的去晚晚的回,甚至,中间不歇息,一味的埋头干活。
你知道深圳有多少人找不到工作的吗?你相信有人因为没有找到工作而又没有老乡接济的情况下,无奈,住在大桥下,住在路旁的水泥管里,甚至住在坟墓里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没有“携带三证”而被治安队员野蛮的抓走后分别被送到深圳或惠州监狱里拘留十天半个月吗?
帆子,你一定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在吓唬你。
可是,这就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堂哥,他就曾经被关押过。
女性还好找一点,什么电子厂啊玩具厂啊,人家都要女的;可是,男的,更确切的说那些没有文凭又没有技术的男的真的很难找到如意的工作的。
因为在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我想跟你通一次电话。帆子,我们村的那个零售店里装了电话吗?
如果有,我把我堂哥的BP机号码给你,你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并说明你什么时候(最好是我下班后或礼拜天)在那等候,然后,我给你打过去。BP机号:2768825
帆子,祝你开心快乐!
1995年10月29日田甜上
写好后,田甜先从头至尾的浏览了一遍,确认语句通顺且没有错别字后,就把它折叠好方块状,然后,装进早已准备在旁的信封上。接着,她分别在信封上相应的写上收信人的地址姓名等。因为没有胶水,只好,明天去邮局再封口了。
当田甜从地上爬起来,习惯地拍拍屁股时,才发现自己的屁股凉冰冰的。
哦,哦,右脚好麻好麻呃!哎哟,难受死了!田甜本能地龇牙咧嘴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于是,她赶快斜靠在床上,不敢碰触那条腿,只是默默地闭着眼咬着下唇忍着。
从她那张极度扭曲的脸上可知,她是多么难受啊!
大概两三分钟后,也许,那种不适才逐渐消失。
田甜睁开双眼,发现别的室友都各自上床睡了。她看了看右腕上自己花了二十五元买的表,原来快十一点了。
哦,时间过得真快!田甜不禁在心里惊叹道。
次日是星期日,因为不用赶货,所以全厂休息。
可田甜照样六点起来,她不喜欢睡懒觉。
她喜欢到外面去呼吸格外新鲜的空气,喜欢感受清晨的静谧,及到一处她和好友常散步的芒果林里聆听鸟儿们那异常美妙动听的奏响曲。
在厂里吃过早饭后,田甜就走出了宿舍,她先去邮局把信寄了,然后,折回到村口,候车。
这时,有一辆中巴过来,为了揽客,车门敞开着,当田甜从司机的嘴里确定此车将经过龙岗时,她才放心地踏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