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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识毒追踪(1 / 1)

清冷的夜。华丽却寂静的妓院。

太不正常了。

“太安静了。”钟泽忽然说。

李隆基一听,神色猛然绷紧,看着他。

钟泽道:“你最好让这里正常起来。”

李隆基皱着眉不说话。

门外秋刈禀报道:“主子,燕姬姑娘带到。”

“进来。”

燕姬虽然害怕,但事以至此,她也只得把心一横,悉听尊便了。

钟泽向燕姬指了指李隆基,一面道:“燕姬姑娘,请把这位公子打扮成你的侍女……”

“大胆!”秋刈叫将起来。他愤愤地向前一步,逼向钟泽,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钟泽瞟了他一眼。

秋刈咬牙又道:“你知不知我家主子的身份?”

钟泽还是瞟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李隆基,道:“我该知道你的身份吗?”

李隆基没有回答。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深深地打着褶子,忽然问道:“我必须这样做吗?”

钟泽反问道:“你那三十个手下能够打得过外面的成百上千的人吗?”

李隆基想都没想,就道:“不能。”

他们同为禁卫军,都训练有素,武力相当。人数如此悬殊,自然不可能相抗衡。

李隆基沉下脸来。片刻后,他无可奈何似地命道:“秋刈,领着他们吃喝玩乐去吧。”

秋刈傻眼了,失声道:“什,什么……”

钟泽道:“你如果不想你们的主子留在这里过年的话,你最好照办。”

秋刈为难地看着他二人,道:“可是……”

李隆基没有让他说下去,沉声道:“还不快去!”

只要是李隆基下的命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得照做。而且还得做得十分用心。

他们是军人出身,平素都是一个严肃的身躯和一张威武的脸,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下流,无耻。

不仅出卖自己的脸,还要出卖自己的身体。

换上素人衣,露出色鬼相。在大堂,在厢房,左拥右抱。或饮酒,或斗趣,或喧哗。笙歌苑瞬间恢复到以往的风采。

钟泽交给燕姬一块令牌和一份帖子。

燕姬一看,微微有些吃惊。这是太平公主的长子薛崇训薛府的令牌。他怎么会有?他又怎么知道薛公子时常暗暗请她过府进行曲艺表演?

钟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道:“我偷的。”

他说得半真半假,就算她有疑惑,也不敢问,只似笑非笑的轻扯了一下嘴角。

李隆基已换装完毕,正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慢慢吞吞,扭扭捏捏,而且,满脸都是羞愤。

幸而,他长相英俊,加个长发,梳个丫鬟髻,桃腮粉脸胭脂唇,再穿一件水绿色坎肩青色绸缎绣罗裙,踏个小碎步,裙裾摇摇曳曳,码子虽然大,却也异状的别有一番风味。

燕姬忍不住用手掩唇,轻轻笑了一下。

钟泽没有笑,因为他的笑点本来就很高。而且,他们执行任务时本来有时也会需要伪装。

李隆基的目中掠过一片阴影。

燕姬看着李隆基,嫣然道:“你现在是我的丫鬟,待会你得全听我的。那么,走吧。”

李隆基没有走。他心中来气,竟然由一个妓女对自己发号施令。他不快地瞪了瞪她。

“怎么不走?”燕姬停住,奇怪地看着他。她能感受到他那目中的鄙夷。这种轻蔑的颜色,她见得多了,也见惯了,没什么好生气的,也气不过来。

钟泽看透了李隆基的心思,便讽刺道:“她虽是红尘女子,但也是人,是能够救你的人。你最好对燕姬姑娘好一点。若惹恼了她,她一怒之下把你交出去,后果我可不保证。”

李隆基的内心仍然在挣扎。

越王勾践能忍辱为夫差牵马。曾祖父李世民未当王时,陷入困境还要少林和尚搭救才能脱险。他李隆基借妓女脱身又有何不可!

李隆基瞅了瞅他,良久,终是气顺了。他提步走到燕姬身后。

临走时,李隆基又问道:“尹妙晴呢?”

钟泽道:“正如你所愿,她已由你的一位夫人送回家了。”

薛府的令牌,高楼不敢拦。薛大公子的请帖,高楼更不敢置疑。

身为太平公主身边的侍从,他不敢,不敢得罪这个骄横、暴戾、冲动,又威武的薛大公子。大公子的脾气,公主有交待,他得掂量好。大公子的这点风流韵事,公主也知晓,他也更得识相。

所以,“丫鬟”李隆基扶着他们家姑娘的车马顺利地离开了笙歌苑。

谁说“高贵”的人就一定很高贵,“低贱”的人就一定很低贱?谁规定“高贵”的人就不能给“低贱”的人扶马车?

也许,钟泽还有很多办法,但他偏偏就选了这一种方式。谁也猜不透他是存着什么心思。但他用这种方法确实挺开心的。无论他是钟泽还是任天阶,都有他自己的判断和思维,别人可管不着。

他已跃上屋顶,正拿着鸨母塞给他的酒壶,对着嘴喝两口。

夜更深,夜色更浓。

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照亮了四下的景物,也将这郊外的小亭子映照得更加寂寂。

但任天阶的心却是火热的,因为烈酒能够暖人心。此刻,他也正一个人喝着酒。

今夜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过年,过团圆年。城里城外有人家的地方,都笑呵呵的尽情地吃喝享乐。

空中忽地蹿出一朵五色大烟火,紧接着又蹿出了无数朵,高高低低,五彩斑斓;把天空炸响了,也炸美了。

亭子的柱子上拴着一匹快马,忽嘶嘶地叫了起来。它大概也不愿意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还要陪着这个人下江南吧。

任天阶瞅了瞅那马,也没睬它。他又喝了两口酒,身子暖和多了。看看城中上空升起的烟火,又看看这亭子,确实挺寂寥的。

他又喝了两口,便跨上马赶路去了。

一去便是十来天。当他回来的时候,春节还未过完。他也不管,先蒙头大睡一觉。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正月十四了。

元宵节放夜三天举国欢庆,结伴而行,赏灯夜游。

这三日的白昼也很热闹。女眷们都愿意去寺庙上香祈福。把心中的愿望都向寺里的菩萨说说,祈求菩萨大发慈悲,助他们心愿达成。

任天阶从不祈祷菩萨,也不相信菩萨能够普度重生。他认为惟一能够度化他的,只有他自己。但为了桑千语,他不妨也来逛逛这寺庙。

大华寺,前朝所建。建筑规模宏大,殿宇富丽堂皇,鳞次栉比。

寺院香火鼎盛。香客多,和尚也不少。

进寺之人的手上要捧一般都会捧几炷香。就算不捧香,也不会带着利器进殿,更不会拿在手中招摇。这简直就是对菩萨的不敬。

任天阶不仅带着一件利器,还明目张胆地将它把玩在手中。

这是一把匕首,精铁所制,长约一尺二寸,手柄处金漆的梅花纹上镶着一颗红宝石。

任天阶没有握着匕首的手柄,而是三根手指拎着锋利的刃尖儿,轻巧地上下翻转,左右打旋。好像是专为向人炫耀这一柄匕首似的。他的神态悠闲,动作不羁,目光桀骜,却显得非常自然。

从廊下过,熹微晨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使那精巧的匕首宝光一闪,熠熠生辉。

转过拐角,迎面走来几个女眷。她们容颜姣好,衣饰华丽。正面相逢,不免把目光投向任天阶。但他却没有看她们的意思,只把手中的匕首又翻转了一番,从她们身旁走过去了。

不过一刻中,大华寺的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在一个石阶上找到了任天阶。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有位贵人想见您。”

任天阶眨眨眼,面露惊讶之色:“谁?”

和尚微微一笑,做出请的指示动作,道:“施主,请随老衲这边走。”

曲径通幽处,和尚带他来至一间禅房。

禅房清雅,一尘不染。

蒲团上端坐着一个贵妇打扮的年轻女人。她正定定地看着任天阶手中翻转的匕首。她看得非常用力,仿佛要将那匕首看到眼睛里去。

任天阶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匕首。忽地,他手指一弹,匕首嗖嗖地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欻的一声,扎在那贵妇面前的小几上。

一般人被突来的东西砸在身旁,肯定吃了一惊。但那贵妇没有吃惊,而且一点都没有动。

她身子虽没动,眼珠子却瞪大了,一下子盯着匕首的手柄。

“你去过江南?”那贵妇看着匕首沉声问道。

任天阶看着打开的窗户的风景,神情似在回忆,一面道:“衢州。嗯,‘朱乌街’的街头开了一家小饭铺,是一对年轻夫妇开的,饭菜的味道还不错。”

那贵妇听着,脸色都变了。

任天阶在她的对面坐了下去,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

“店老板姓徐,单名一个青字。这店主说,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开家属于自己的店,而且还能够娶上老婆。他说他父母死得早,只和姐姐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只能讨饭。本来亲戚就不多,这一穷,也没有亲戚来管他们。有好几回差点饿死,但他们还是捱了过来。再困难,也没有变卖掉他们父母留给他们的传家匕首。但很奇怪,有一天她姐姐忽然发了财,回来帮他开了这间饭铺,还帮他张罗了婚事。然后,便说要去嫁人了。这一去就是五年,音讯全无。听他说,他只比他姐姐小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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