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云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以,疑惑自语道:“这么就走了?”随即又自顾着摇头道:“算了,聚散皆是缘分,随它去吧!”只是神情口气却略为低落。
看着天色近晚,便长身而起,拍去衣上尘土,直往回赶。浑然不觉身后林中某处,响起一道柔细的声音:“傻瓜。”
转眼间已是五六日过去,李书云也渐渐淡忘了此事,便要回归平常。只是不期然的,白狐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不过却并非是初次那般伤重垂危。
有意无意的,白狐在离他丈许远处便停了下来,随后坐立着静静的看着他。
李书云微觉讶异,待反应过来,见它似不愿与人亲近,也就没有上前,只是微笑着对它挥了挥手,便自顾着在林中操练起来。
在这之后,白狐时不时便会来到这里,保持着一段距离坐下,安静的看着他。对它这般举动,初时李书云还感觉有些不自在,也不理解其中缘由,不过久而久之的倒是习惯了,便也不再理会,随它去了。
只是在山中修行,偶尔的,李书云会打些野物来充饥解馋,也是当初缠着莫问教他,从中学得一手好技艺。烤出的食物喷香扑鼻,闻之口齿生津,味道也深得其门,教人回味无穷。
那白狐也被此深深吸引,时常叼着野物过来,眼巴巴就等着他大展身手,好教她能够大饱口福,李书云也不拒绝。这倒是教他们的关系亲密了不少,连李书云去摸她的头,她也不会拒绝,但身子便不行。
不过白狐除他烤熟的肉食以外,其他的都概不食用,即便那些是心肺之类,若非熟物,它便不食,且每在事后,它都会挖出个坑,将那些残骸遗物填埋起来,这却让他很是奇怪。
这一日,李书云来到朝华峰,并未见到白狐身影,暗忖着它今日许是不会来了,心下也不作过多纠葛,自顾自便到一旁练拳去了。
只是时过未几,忽而不知从何处跳出一物,儿拳大小,状似蘑菇,色作血红,闪亮如似呼吸。李书云心中一跳,连呼吸似也短暂停滞,脑中只有一个反应:“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这正是当初将他迷惑,拐带至群山深处,隐者莫问口中所称的“血灵”。
但见它傲立当场,身上血色冉冉,复又作当日模样,似欲故技重施。奈何李书云对当日遭遇可谓刻骨铭心,虽时隔已久,心中却惧意存甚,竟是丝毫未受影响,便这般破了它的功。
那血灵似也知晓做了无用功,便在李书云转身欲逃时,忽而身上血光大盛,一道血芒猛然袭来。
血芒骤一上身,李书云顿觉眼中所见,周遭所处,尽是血色茫茫,尸山骨堆,如置身于幽冥炼狱,真个是阴森诡异,可怖之极。
便在他极度害怕之际,忽而有一道清光,不知从何而来,安定了神魂,驱散幻象,涤净恐惧。
待他走出迷惑混沌,恢复清明感知,赫然发觉,那血灵正带着自己,望山脉深处而去。他急切挣扎着,却又骇然惊觉,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身体行动。反复无用,心中不由恐惧绝望。
血灵散发着血光迷蒙,一道血色虚线,若有若无的,在它与少年之间,锁链般将他们连接起来。看它在前方悠然行进着,竟似未曾察觉身后少年的变化。
如此未几,忽然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血灵身形一顿,便又再生变异。只见它身上有血光大作,随后竟从它躯体中涌出浓浓血雾,刹那便将他们包裹笼罩。
待不过须臾,血雾尽散,虽然周围古木葱郁依旧,但李书云心中却也知道,这里已并非是在小青峰上。只这瞬间,他竟是被血灵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所在。
血灵携带着李书云离开未几,便有一道白影急掠而至,正是那白狐匆匆赶来。
细细感知一番,她在心中自语道:“这血煞气息,难道是血灵?”既是如此认定,不禁大为焦虑,急急便又追踪而去。
看着血灵悠然而行,李书云明显感觉到,它身上的血色光彩,相比之前暗淡了不少,加诸给自己的禁锢力量似也变弱了几分,似乎方才那般做法对它损耗颇巨。
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喜,便再度尝试着,欲要趁机夺回身体控制。然而最终却悲哀的发现,那血灵力量虽是有所削弱,然而自己却仍旧无法摆脱这无形控制。
那炙烈燃烧起的希望之火,在这无情现实的冰冷之水中,被彻底湮灭。少年的心,便如同沉暮夕阳,坠入无际黑暗深渊。
循着那一丝极其微弱的血灵煞气,白狐在山林中疾驰飞掠。如此也不知过去有多久,却是丝毫踪影也无,唯有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指引着,诱惑着她跟随行进。
未几,便只觉四面八方俱是血灵气息,充斥在天地间,似无处不在。白狐此时猛然警醒,然而却为时已晚。
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但见周围古木森森参天,芥草莽莽遍地,还有淡淡雾气朦胧,随意漂泊聚散。
虽正值艳阳高照,却不见任何飞鸟蜉蝣,四周冷寂一片。偶有轻风拂过,带起阴寒阵阵,显得诡谲森森;又吹动林叶沙沙作响,如泣似诉,更有如呜咽声声,空幽而鸣。真个是诡异无比,可怕可畏,令人心生恐惧。
伴随着一阵白光闪亮消逝,场中再无白狐踪影,取而代之是一位妙龄少女。
其人生得瓜子脸,巧鼻红唇,狐媚眼,面容娇美魅惑至极,顾盼间便有媚态百生;又肤如润玉,柔嫩如同婴儿,似吹弹可破;再加之身姿曼妙,凹凸有致,直让人看得心神荡漾,难免杂念丛生。
虽则如此,然而在她眉宇间仍可见得些许青涩。一袭合身华白裙裳,却又为其平添一抹清雅圣洁气质。
这正是:妖媚娇艳丽姿颜,青涩未解眷春年。惑魅人间是非处,更有雅洁似天仙。
要问少女从何而来,自便是那白狐所化,原来那白狐却是一只得道天狐。
只见她微微皱眉,思索着自语道;“是困灵阵么?”语气似也不敢确定,亦或说是不愿肯定。
这倒也难怪她会如此,却说这困灵阵,乃近万年前一大能所布,其中套连真幻困杀之阵,暗契自然之机。若生灵误入,便不清真假,不明虚实,浑然不知所处,直至被困死其中,甚是玄妙诡异,奇奥无比,难能破解。
而法阵存由,却是为镇压血灵。其汲取血灵煞戾之力,以作运转支撑,制压其能。并借之将其囚困永世于此,消弥其凶煞戾气,避免为居心叵测所得。
然而正所谓否极泰来,这般天长日久之下,那血灵也是因祸得福。法阵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其力量灵气,却也使得它成为这大阵之灵,最终得以控制此阵,更能任意进出,启用禁闭。如此倒是失了它的本意,成为其一大手段,想来也是那位大能始料未及的。
只是莫说血灵,便连这法阵的存在,在这世间也都罕有人知。唯只是在妖族,因传闻此中有妖族至宝“混元珠”,引得众多妖族前往探寻,最后却被困死其中,方才为之传记。
说回李书云。被血灵牵引着,不久便来到一山洞前。山洞周围丈数之内俱无草木植被,眼中所见,到处裸露着石骨嶙峋。这山洞入口很小,仅够一人通过,往内看去,其中隐有光华闪烁,或红或黄,颇为诡异。
随着渐渐深入其中,红黄光华越显炽盛。一阵左转右拐,估摸着走了三五丈远,视野骤然开阔,却是来到一洞穴中。
洞穴并不大,宽阔不过三五丈,四壁俱是突兀怪石,地面却铺以平整玉石。细看之下,在玉石表面还篆刻有诸多图案纹理,交错连接,又有诸多无名古字文符,穿插分布其间。
零散的,在洞穴中,还分布着有数十百具状貌可怖的遗骸,观之大多是山野怪兽,少有人类。而无一例外的,它们俱是被抽干了浑身精气鲜血,化作具具干尸瘪骸。
山洞正中处,被这众多干尸围绕着,还有一座祭台。祭台不知是何材质,色泽玄青,状做周圆,高约八尺,丈许宽阔,平分三层而梯次递上。周身还刻有诸多苍古文符,花纹图案,散发金光迷蒙。
悬立祭台之上,有一柄两截断剑,剑身娇艳如浴鲜血,吞吐红芒似作呼吸,俱显森然诡谲。于断剑之上,又有一明黄宝珠,徐徐转动,闪烁金辉冉冉。先前所见红黄光华便是源自于此。
看着那一副副状貌惊悚的遗骸,恐惧不安悄然袭上少年心头,刺激着他再一次奋力尝试,要从这束缚中挣脱出来。然而现实无情,拖拽着他,坠入绝望深渊。
便在此时,身前血灵闪烁着森然血色,幽幽升腾。至与祭台同高,激出一道红光,直直打向断剑。顿时只见断剑血光大盛,震颤翁鸣不止。恍惚间,李书云又生出置身尸山血海的错觉。
忽然,空中宝珠急速旋转起来,释放金辉炽盛,同时祭台上诸多符文图案亦是金芒大作。在这两者压力下,断剑似是支撑不住,血光渐而暗淡。
然而待不过须臾,猛然间,断剑竟又爆发血芒狂烈,便连空中宝珠也都为之一顿。只是虽如此,断剑仍未能摆脱困境,被那金芒给牢牢禁锢在祭台之上。
便在这两厢僵持不下之时,血灵又祭出一道血芒,却是直直打向李书云。
血芒入体,李书云顿觉周身气血翻涌,肌肤刺痛难忍,心中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直欲作呕。忽而眼中所见,周遭俱是血色迷蒙,猩红一片,似镀鲜血。
但见他现状是七窍有血,面容扭曲,不住颤抖,更有血珠溢出体表,随后又化作血气缕缕直奔血灵而去,端的是瘆人可怖。
血灵吸收这诸多血气,进而又输送给断剑。得此助益,断剑威能更盛,似将要破阵得出。而随着体内气血流逝,目眩神迷中,李书云的意识知觉也渐渐模糊。
只是在这关键时刻,忽而一道炽盛金光,自他腰间而起,直直罩向血灵。而后有一物缓缓升起,那金光便是源自于它。观其约莫儿掌大小,色作淡黄,三角如囊,上有诸多蝇头古字,正是当日隐者莫问赠与他之物。
被这金光笼罩,血灵顿时如受重击,身上血芒一阵闪烁不稳,术法施为也随之中断,以至于断剑威势骤然衰减,眼见着便要重新被压制回去。
而值此之际,血灵又再生异变。只见在血光冉冉中,其忽然裂化作血雾浓浓,翻腾涌动着,渐渐幻出一人形虚影来。
虽说只是一道虚影,威势相比之前却是丝毫不弱,甚至犹有过之,显现便有血腥凶戾之气扑面而来,隐约间竟能抗衡住那道金芒。
只见他双手一阵翻舞,似作结印,随后那符禄便如受制约,上升之势为之一顿,便连发出的金芒似也弱了几分。趁此时机,虚影伸出一只手来,对着李书云虚作一抓。
刹那间便只见李书云身躯一阵颤动,脸色渐而作白,同时一点血色在他胸前显现,未几便膨胀到儿头大小,翻涌着鲜红娇艳,竟是被其生生摄出一大团精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