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怯怯的,看上去比王浦泽大一两岁的女孩。灰白色的头发很长,一直长到腰上,看得出来发质很好很柔顺。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干燥的嘴唇都明显的告诉王浦泽这个女孩应该好几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了。即便出现的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女孩,但他放在大腿匕首上的手也没有拿下来。就那么一直盯着女孩,女孩也看着男人。
还是女孩率先开口,“你受伤了,很严重。不及时治疗感染会很麻烦。”虚弱的声音让王浦泽觉得她的情况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按理说,执行任务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多时候各族狼人出任务遇到不相干的人都会默契的绕远,井水不犯河水。王浦泽也不少次看见生命垂危的人奄奄一息之际对他伸出手,希望能得到帮助,但他都无视过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救活的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拿自己性命去赌这种事,显然不符合狼氏街的风格。
但这次不一样,王浦泽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如果自己死之前能做件好事其实也不错,这么想着,王浦泽手慢慢从匕首上放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了一袋风干牛肉,想扔过去给女孩,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这个简单的动作,就把牛肉放在一边的树干上,对着女孩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女孩看见那袋牛肉的时候眼睛里仿佛都充满了生机,但她旋即又露出犹豫的神色。牛肉和男孩离得实在太近了,她太了解狼氏街的潜规则,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心的人还不敢轻易相信。
王浦泽无力地笑了笑,拼命地挤出一丝力气,往旁边挪了挪身体。可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伤口又撕裂了一点,血浸透了白色的药粉止不住的往外流。
女孩挣扎的神色似乎坚定了下来,快速的冲上去,一把扶住王浦泽,袖子捋起来,胳膊伸到王浦泽嘴前,“咬我!”
王浦泽看见女孩手臂上的或深或浅的几处牙印不由得一愣,再呆呆的看着女孩,心想:“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奔放?还有这种奇葩的癖好?”
“不想死就听话,咬我,快点。”女孩倒是大大方方,还好不知道王浦泽心中所想,不然一定会狠狠地甩下这个男孩,然后再补上一脚,把他从树上踢下去。
王浦泽抱着“死的时候还能躺在女人怀里,咬着女人手臂”这种念头幸福的咬上去……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声震得树叶纷纷落下来,女孩额头上的青筋全部暴起,翻起的白眼,看上去极为恐怖。
和女孩的痛苦不同,王浦泽一口咬下去,竟舍不得松口,咬的越来越用劲。感觉身体里一股股暖流经过,驱走所有的疲劳,渐渐恢复了力气,连腰上的伤口也不疼了,只是有股发烫的感觉,然后发痒,再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脱落……王浦泽嘴松开女孩的手臂,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低头看向腰间,那么深那么长的一道伤口竟然消失了,连个疤痕都没有,似乎从来都没有受过伤。
这时,他感知到东北方向百米远那个土系的狼人正在朝他急速过来。可能刚才女孩的叫声吸引了他,王浦泽眼中寒光流露,一跃而下,空中脚尖微微点下树干,顺手从腿上抽出匕首,朝着东北方向冲过去。
半柱香时间后,男孩出现在还昏迷银杏树的分支上的女孩身边。他蹲在女孩身边,看着女孩手臂上刚刚被自己咬破的牙印上,不禁有些内疚。拿起背包,抱着女孩跳下了树。
狼氏街生存法则:不能在发生战斗过的地方及周围长时间逗留。
女孩眼睛轻轻地眨了眨,传入耳朵里是哗哗的水流声。她艰难的睁开眼,似乎适应不了强烈的阳光,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看见一条大大的瀑布自山顶倾泻而下撞在下方的水潭里,自己听见的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这里环境很好,三面环山,剩下一面是一片长满毒刺的荆棘林。
“醒啦?先喝点水,”王浦泽指了指水面涟漪的水潭,“喝好了过来吃鱼。”这水潭里的鱼真大,烤了这么久,王浦泽等的肚子都叫了好半天。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鱼,似乎都饿了,谁也没有理谁。王浦泽率先吃完,用袖子擦了擦的嘴,看着眼前小口小口吃鱼的女孩,“你为什么要救我?”王浦泽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在他心里困惑了好多天的问题。
“因为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女孩专注的吃着鱼,微皱的眉头似乎在表示自己不太想搭理这个人。
“那你手臂上不同口印的那些人,你也是不想让他们死?”王浦泽没有在乎女孩的微表情,继续追问道。
女孩停住了正在啃鱼的小嘴,抬头盯着王浦泽,一句话也不说。
“你来自哪里?你这种狼印很奇特,而且身上又有很多口印,我猜你应该是某个组织里的人吧,”王浦泽显然对这种狼印很感兴趣,他居然没办法复制,“我仔细看过你手臂上的口印,除了我的,还有三种,总共九个印迹。其他的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我也没看,但如果照现在推测,你在组织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因为像你这么变态的治愈系狼印,竟然只有三个人有资格用你。或者说,你在的组织算上你只有四个人。”
“……”
王浦泽似乎并不在意女人的沉默,“但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还那么狼狈。被抛弃?应该不可能,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毕竟战斗时只要你不死,队友就相当于拥有无限的生命力。逃出来?这个有可能,因为不满队友总是拿你当个工具一样对待。走丢了?这个也有可能,随便给不认识,不知底细的人治疗,能做出这种没心没肺的事跟队友走丢也很正常。你跟我说你要回哪里,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送你回去。”
“……”
“其实,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着我吧。”王浦泽双手向后撑在地上,抬着头看着天空。
“好。”女孩在王浦泽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中终于回了一句话。
这时从远方飘来一片乌云,在湛蓝的天空上显得格格不入。停在王浦泽正上方,雷声轰轰,电闪雷鸣,可这朵不大的乌云周围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王浦泽呆呆的看着眼前奇妙的景象,“就叫乌云吧。以后我的势力,就要像这朵乌云一样,和世界相抗。”王浦泽站起来指着头上的乌云,意气风发的说道。
女孩看着眼前略显幼稚的男孩,不禁咯咯的笑起来。此时的音容笑貌深深的刻在了王浦泽的脑海里,当时的王浦泽还不知道,十数年后,他能用来回忆的这个女孩的片段不多,而此刻女孩的笑却在记忆里分外清晰。
夕阳西下,王浦泽背着女孩爬上山顶,夕阳的余晖把他俩的身影拉得好长好远,铺在了瀑布上,铺在了山峰上,铺在了谷底熄灭的篝火堆上……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
“徐晓心。”女孩说。
“哦。”男孩说:“我叫王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