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街,算不上宽敞,跟闹市稍有些距离,所以此刻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皆是急匆匆的绕道走开。
“还要吗?”狂三说道。
黄东明眯起眼睛,脸上带着笑,“如果阁下肯忍痛割爱,黄某自然乐的笑纳。”
女子担心,轻声劝道:“少爷。”
黄东明手一抬,阻止她继续说话。
他怎么不知道狂三的意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梁子既然已经结下来,那就一定需要解开的,至于用什么惨痛的代价,那就要看对面的意思了。
“不知阁下出价多少?”黄东明笑呵呵问道。
狂三眉头一挑,竖起两根指头,“不多不多,这个数。”
黄东明略微思索过后,“两方灵石?”
狂三笑着摇头,“多了,多了。”
黄东明脸上不露声色地闪过一丝喜色,再问:“两锭?”
狂三轻叹一声,“高了高了。”
黄东明一抱拳,“还请阁下明说。”
狂三收回手,笑呵呵地揉了揉肩,“两个人头。”
黄东明嘴角渐渐朝下,面色一变,立刻退后几步,“阁下不要咄咄逼人。”
虽然狂三并未出手,无形中的压力却迫使黄东明心慌不已,此处距离城主府尚有很远一段距离,若是飞掠绝无可能。
自己手中仍有家族赐下的保命所用的神行符,虽然是低阶,可以瞬移数百丈,先不论神行符何其珍贵,就说狂三如此正大光明地出现,一定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黄东明心思谨慎,悄悄打量周围一番,果然有磅礴的灵气流转,封锁了这一方天地。
拖,拖下去。
直到父亲察觉到此地的异常。
这是唯一的办法。
也是他所能想到的破解眼前死局的唯一办法。
这样想着,黄东明手抚上腰间悬着的青色玉佩,不为人知的捏碎玉佩,一道细微不可见的丝线悄然飘出,穿过狂三设下的屏障。
“怀壁者有罪,看来抱着珍奇的剑灵大摇大摆果然不是件什么好消息。”狂三说道,“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小沐春与寻常剑灵不同,如果不触之观察,就连自逍遥的老怪物都难以察觉,你这个小小的筑桥修士,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这句话说得很淡漠,在这位青年口中充满质询,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更为恰当。
黄东明瞳仁一缩,对面青年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仿佛自己敢有一丁点的谎话,那把剑就会刺穿自己的咽喉。
“是我的体质,我可以看穿妖鬼灵之物的真身。”黄东明不自觉后退几步,再无翩翩君子之色,慌张开口解释。
能拖一分,那么距离得救就近了一分。
眼前的青年很强,但是他不认为能比自己父亲更强。
至于把这件阴晦的事情讲出来也无大碍,毕竟死人是不能开口的。
“哦?”狂三眉头一挑,提起兴趣,“说来听听,也许我心情好就不杀你了。”
黄东明咽下口水,缓缓开口,“是在我幼时,父亲偶然救了一位老道士,只可惜老道士伤的太重,大道根基被活活打碎了,眼看就要仙逝而没有弟子能传承衣钵,所以传授给我的,说是帮我开仙眼,可以破尽迷惘。”
他故意讲的很慢,意图拖延一些时间。
“这样啊,那我就不杀你了。”狂三微笑着往前走去,用轻佻的声音缓缓说道:“不过这双眼睛,我还是要把它挖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对吧?”
黄东明心头微凛,暗暗恨自己多嘴,不该如此轻易地把这事讲出来,应当拖延一段时间再说。
“少爷。”女子突然闪身护在黄东明面前,秀手一拍,一条铁链哗啦啦地从袖口抖出。
明知不敌,仍要飞蛾扑火。
黄东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惊慌之色,“秀儿!”
被称为秀儿的女子回过头惨然一笑,“十年前,在杏儿山秀儿这条命是少爷救的,自当为少爷而死。”
身材高大的白衣剑客还是手捏着腰间的剑柄,只是肩头微微有些下沉,缓慢坚定地往前走。
破空声撕裂呼啸。
狂三拔剑,看似漫不经心的在空中挥了一剑。
“叮~”
兵刃交接声脆弱瓷瓶裂。
锥头闪烁着青幽的光被这随意的一剑打开。
秀儿无惧,双手往外一甩,数条铁链哗的铺展开来,成掎角之势。
铁链在把空中变作一条条巨蟒,吞吐舌尖,有灵气氤氲,去势快若电芒。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银光,狂三身形不动,只一手持剑,劈砍刺挑,再基础不过的剑式在他手里变得凌厉无比,那些青色巨蟒,全在这基础的剑法中被斩断,落在地面显露出一截截铁链。
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缓缓前行的青年突然凭空消失了。
秀儿心头一凉,身子不自主的向前颤动一下,一朵血花喷薄而出。
在距离悄然出现的狂三四寸左右,蒸腾开来化为缕缕雾气,全无沾染。
“就这一点本事?”狂三不耐烦,剑在空中划了几下,甩掉剑刃上的血,把空气撕裂成一块一块,“你们九州修士,就这点本事?”
你们,九州。
黄东明像是看到曙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然开口:“阁下的剑法看似简单实则玄妙无比,在下拜服,只要您愿意高抬贵手,我愿拿出百方灵石作为报酬!”
狂三松开手,飞剑漂浮在空中,他捏了捏眉间,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弯了弯。
飞剑破空而出,径直刺向满头大汗的男子,毫不犹豫。
黄东明心中焦急,不知为何父亲还未出现,他脑中飞速转动,当下一狠心,突然吐出一段古怪的发音。
剑尖在距离黄东明脖颈只差一指的距离,骤然停滞。
狂三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望向大口喘息的男子道:“你怎么会懂得大荒的语言?”
果然!
黄东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赌对了,略作犹豫,剑尖又近几分,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寒毛倒立,原本还想略作隐瞒的话也顾不得能不能说,脱口而出道:“我父亲是镇守此地的将军,大荒许诺我.....”
“打住。”狂三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
黄东明疑惑望去。
狂三没了闲情逸致,他并拢的双指彻底蜷缩成拳。
“我这辈子呀,最讨厌叛徒。”
“噗~”
飞剑一闪而逝,赫然在黄东明胸前开了个通透的窟窿。
黄东明一脸茫然,登登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并未当场死去。
“求求你,不要。。。”
狂三不再理会他,飞剑入鞘,走向一旁紧闭的店铺,咣咣咣地敲门,“老板,给我一张凳子好不好?”
店门紧闭,任由狂三叫喊,死活就是不打开。
“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啊。”狂三有些气,没好气地喊道。
店门依旧是紧紧闭合,想来也是店家不愿意招惹麻烦,免得日后城主怪罪下来,连带到自己头上。
“真没劲。”狂三撇嘴,转过身走到黄东明身边坐下。
黄东明尚未咽气,残余着一口气,苦苦哀求。
“那就多活一会儿。”狂三瞥了一眼,看着天空搓了搓鼻子,“顺便再等个人。”
接着,这位风轻云淡的青年说出了一句让他绝望的话语。
“你传出去的信号,也该到了吧。”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无论是自己悄然捏碎玉佩发出的信号,还是自己拖延时间的伎俩。
他全都看在眼里,而且也在配合着自己表演。
黄东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来自始至终对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笑至极。
“偷偷告诉你一句话啊。”狂三抱着肩,叹息着摇头,“我呀,可是个天才呀。”
灵气波动肆虐,自这位狂傲的青年体内疯狂涌动。
黄东明的眸中越来越绝望,这种气息,他感触过,而且他十分确定。
这个人,这个始终都是一脸狂傲的男人,比父亲还要强。
他是一位斩仙台的剑客。
鼓角声齐鸣,若惊雷滚过,如雷霆乍现。
黑压压的军队白色甲胄闪烁幽幽冷光,充斥着肃杀之气。
领军之人是位中年人,胯下一匹高头大马,亦是身披白金甲胄,身后大军排山倒海,战意冲天。
这一片狭小的街道被大军包围。
黄东明躺在血泊中,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断了气。
中年将领满脸悲怆之色,手中长枪遥指一脸平静的狂三,悲吼道:“杀人偿命!今日你上天入地,我都要杀了你!”
“上!给我杀了他!”将军咆哮道。
数百骑兵训练有素,分别从不同方位冲出,手持长矛向狂三冲击而去。
狂三揉了揉脸颊,一脸的灿烂笑容,“这么急着找死吗?”
他向前缓缓递出一剑,不过是随便抬起的一个动作,可空气中却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一瞬间璀璨无比,一条纤细却又无坚不摧的剑气,若雨落湖水,扩散开来。
一时间,冲击过来的骑士被这剑气横斩,顿时间血雨飘洒,肉块飞溅。
一剑之威,震慑当场。
无论是兵士,还是端坐高头大马上的将领,每个人心中都剧烈跳动了几下。
······
······
“按陆茗娴说的也快到了啊。”姜初一眯眼,捏着酒壶说道。
天心老人早已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叫人听不懂。
这一轮战后,九州取胜。
按照约定,休息三天,便要是最后一战。
“不行,我要去找一下。”姜初一坐不住了,他看了看醉成一滩烂泥的老人,指望他推演是指不上了,于是便化为一道虹芒飞掠而过。
方念心送走前来恭喜的客人,终于是松了口气,坐在梳妆台前,刚坐下又起身到柜橱前,找出一方精致的小盒子,折身坐回梳妆台。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耳坠,这是前几天放进去的,怕因为战斗而损毁。
少女嘴角挂着笑,对着铜镜把耳坠带上,轻轻晃动,耳坠前后摇摆。
方念心目光变得柔和,痴痴地笑着。
‘你看,我保管的多好。’
‘我也在努力呢,在努力追着你的脚步呢。’
‘所以,你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