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桐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有当“二十四孝男友”的潜质,不仅陪吃陪聊陪逛街,还体贴地上下班接送,风雨不改。
连单位里最朴实无华的清洁大妈每天看着乔雪桐背着包跳下台阶,都忍不住酸眉醋眼地感叹,“这姑娘真是命好啊!想当年……”
大妈拄着湿漉漉的拖把,心驰神往地回忆起了那年夏天蛙声满田稻花飘香的夜晚,她和村里的阿宝哥坐在河堤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一双手儿羞答答地摸在一起……
只是,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翻着翻着就不小心翻到了结局。
之前关于乔雪桐被某个财大气粗金主包养的流言不攻自破,苏乐站在窗前,看着那个轻盈的身影一溜烟儿似地钻进车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这妞儿谈起恋爱来就是不一样啊,瞧那张小脸粉润得都快掐出水来了!”
乔雪桐的男朋友苏乐见过一次,英俊的外表下藏了一颗清冷的心,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但惟独看着女朋友的时候,眼神柔和似水……弄得苏乐心痒痒地也想找个男人谈场恋爱,但天大地大,谈何容易啊?
所以苏乐只有每天看着某人秀恩爱的份儿,一方面为她高兴,另一方面又恨得牙痒痒的,每天下班像投胎似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见色忘友的人!
不过这一点苏乐确实误会乔雪桐了,她之所以每天赶着下班,实在是因为楼下等她的车子太招摇了,怕又被上级批把什么不良作风带进来,所以每次她都尽量在最短时间内摆脱“嫌疑”。
乔雪桐身体一向不太好,跑个几百米都跟要了老命似的,所以坐进车里的时候,她照例要喘一会儿才平复呼吸。
“跑那么急干嘛,难不成后面有人追你?”莫淮北好笑地偏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发动了车子。
“今晚吃什么?”
“随便。”乔雪桐摸摸脸,笑了笑。
两人正式确定关系以来,这些事都是莫淮北拿主意,但他每次都会礼貌地问她意见——哪怕问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有绅士风度,不管是在她的朋友还是家人面前,他总是风度翩翩,谦逊有礼,一切拿捏得恰到好处,几乎挑不出一丝错误。
两人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乔雪桐渐渐地发现,某人的触角已经开始渗透了自己的世界,他以男朋友的名义请她的朋友吃过饭,金津津和苏乐异口同声说遇到他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也以男朋友的身份拜访过她的家人,连向来韬光养晦的老爷子都对他赞不绝口,一声声“淮北”叫得很是亲热,那语气俨然像是对待孙女婿般,还说什么“我孙女不懂事,凡事你多多包容她”……
等等!乔雪桐心慌意乱地呼出一口气,脸颊涨了一层绯色,她降下车窗,微凉的风拂过脖子上柔嫩的肌肤,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什么陷阱?当初两个人说好只是试着交往一段时间,不和则分,可照现在这个势头下去,她和他如果不在婚姻这条不归路上殊途同归,恐怕都天理难容吧?
这么优秀得不可方物、无可挑剔的男人,不管是被什么理由拒绝,最后受口诛笔伐的人……都会是她的吧?
乔雪桐眸色缓缓淡了下来,枉她自认聪明一世,这次却偏偏上了贼船而不自知。
莫淮北留意到旁边的人一脸懊恼地抓着头发,出声询问,“怎么了?”
乔雪桐轻叹了一口气,自作聪明镇定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啊。”
这个人才是主谋,其他人顶多是帮凶,怎么可能让他知道呢?乔雪桐心想,恍然不觉自己已经把所有的表情写在脸上。
莫淮北抿唇笑了笑,女孩子长发微乱,他心里一动想帮她抚平,但刚伸出手,动作顿了一下,又收回来。
车子停在一个古朴的院子前,乔雪桐跟着前面的男人七拐八弯绕过一条条小巷,最后在一扇挂着两个红灯笼的门前停下。
乔雪桐饶有兴趣地去研究门上的对联,门突然开了,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一个宽厚的胸膛,她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
莫淮北顺手搂住她的腰往前带,问一旁的老妇人,“准备好了吗?”
老妇人目光很是慈爱地看了乔雪桐一眼,“嗯,莫少,还是老地方。”
乔雪桐对美食有一种天生的感知力,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抬头一看,房间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正摆了几道菜,还冒着热气。
不过是几道家常菜,简单的配料,但色香味俱全,可见烹调者之用心,乔雪桐也不客气,先舀了一碗豆腐鱼头汤,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秀色可餐。一顿饭下来,不见莫淮北怎么动筷子,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看对面的人,他的眸底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乔雪桐摸摸肚子,终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收工了!
莫淮北递过一张纸巾,她接过来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好饱!”
“喝口茶吧。”某人又推过来一杯热茶。
“谢谢。”乔雪桐笑着捧起来,凑唇过去小小喝了一口。
“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定下来?”男人的嗓音低沉认真,几乎听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什么事?”乔雪桐一脸懵懂。
“婚事。”
“噗!”乔雪桐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随后背过身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莫淮北帮她抚着后背顺气,“我知道我们只交往了半个月,现在提结婚还为时过早,但我明年就三十岁了,爷爷身体一直不好,他说留着一口气看我成家立业,我也……”他眉头拧得老紧,竟有些语无伦次,“不想再等下去了,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乔雪桐咳得脸红脖子粗的,闻言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你……咳咳……”
真的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男人也会说这么肉麻轻率的话,还非卿不娶呢,这是想逼她走上绝路吧?
婚姻又不是孩子的过家家,哪里能这般草率?
不行不行的!乔雪桐摆摆手,却被男人抓住,被强行握在他温热干燥的手心里,她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一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钻戒推进自己的食指……
疯了疯了,一切都乱套了!
“莫淮北……”乔雪桐总算顺了一口气,“你冷静一点!”
……冷静的结果是——回家见家长,噢!某人“美名其曰”让她自己去跟爷爷谈。
可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老人,乔雪桐悲痛地发现自己刚从龙潭爬上来又掉进了虎穴,她笑了笑,“爷爷,您好,我是乔雪桐。”
老人看了她一眼,声音低得骇人,“嗯。”
乔雪桐尴尬地收回手,笑容也有些僵,她突然想不起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愣愣站在原地发呆。
虽然是第一次见家长,但这种情形,好像有点不妙啊,她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太出乎意料了。
“你跟我来一下。”老人用拐杖指了指乔雪桐,不是很礼貌的动作,但偏偏他做起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爷爷……”莫淮北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犹豫,听得乔雪桐心头一震!
“怕什么?”老爷子突然笑了出来,但那双苍老的眼睛并没有笑意,“我又不会吃了她!”
乔雪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莫淮北立刻迎了上去,“没事吧?”
“没事。”乔雪桐笑笑,揉揉发红的手,“就是这里有点疼。”
莫淮北低头一看,她的手背已经泛起了一片红色,他脸色一变,“爷爷打的?”
“不是!”乔雪桐连忙否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啦!”
她跟在那个稀奇古怪的老头子身后进了房间,他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跤,乔雪桐心软赶在他倒地之前用后背接住他,沉甸甸的身体压下来,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后脊骨断裂的声音,情急之下手又被他的拐杖压到……
***
似乎自从他“求婚”以来,有些东西两人心照不宣,乔老爷子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已经交待长孙乔亦政去操办宴会,目的在于向外界公布乔雪桐的身份。
乔老爷子这一番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乔雪桐五岁才回到乔家,后来又因身体缘故出国静养,几年后回国,性子内敛,为人又低调,连宴会都很少出席,所以外界鲜少知道她是乔家大小姐。大户人家总讲究门当户对,莫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让外人说他乔家高攀了。
会场秩序井然,出席的宾客都是A市政界商界说得出名号的人物和各家的夫人小姐,西装革履,衣香鬓影。
乔雪桐对这种严肃又无聊的宴会向来无感,何况这次她又是主角,在生人面前强颜欢笑是少不了的了。
一身白裙,本来就天生丽质的小脸蛋又因淡妆提色不少,更显得盈盈动人了,乔雪桐自恋地朝镜子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
罢了,全当作是梦一场吧,今晚她是主宰!
莫淮北也准时到了会场,遇到商场上的朋友,不免停下来和他们谈笑几句。
“莫总好福气啊!听说这乔家大小姐可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呢,上次的拍卖会……”
莫淮北唇角愉悦地扬起,“张总过奖。”
可俊脸上那股得意之色是无法掩盖的,呵,那可是他的女人!
“是啊!俊男美女,天作之合,真是羡煞我们这些旁人了!”又有人附和道。
主持人站在台上,“下面有请乔雪桐小姐……”
“哟,女主角总算要出场了!”
有人突然嚷了一句,大家纷纷屏息以待,脸上难掩好奇之色。
一个纤盈的白色身影缓缓而至,贴身的长礼服勾勒出美好身段,长发黑色瀑布似的垂下来……光是一个背影,已经美得勾人魂魄。
“这乔家大小姐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出落得标致可人啊!”
“可不是?当年的乔三夫人可是A市第一大美人啊,她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
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那张脂粉厚重的脸几乎狰狞一片,“呵呵,乔雪桐,好好享受属于你的这个夜晚吧,你一定会终生难忘!”
莫淮北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轻轻摇着一杯红酒,慢慢送到唇边,似笑非笑,突然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乔雪桐的脚步仿佛被藤蔓缠住,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她垂下头看了一眼,花容险些失色!
礼服布料柔软贴身,所以几乎没有办法穿内衣,只能贴乳贴,为了独特新颖,这款礼服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腰间勾出的玫瑰牵一发而动全身,而现在,她亲眼看着它的花瓣一点一点地散开……
这意味着不用几秒,礼服会像那花瓣儿一样徐徐从她身上脱离,而她将全身只着一条内裤,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一刹那,乔雪桐心里流过这个念头:这个家里,谁最想让她出丑,看她当着众人的面身败名裂?毫无疑问,只有一个人。
乔、雪、欣。
那么之前试衣间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不难解释了。
爷爷一心一意为她举办隆重宴会让她为外界所知,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名门望族、非富即贵?可她却即将当着他们的面成为今晚最大的笑话!而且丢的还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脸……
爷爷在丢脸,大哥也在丢脸……整个乔家都在陪她丢脸!
乔雪桐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眨出一缕晶莹……
她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