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气冷热不定，有时像到了夏天，有时又阴冷了回去，让人捉摸不清。
今日是十分热的。
凌霄霄摘下围着一层纱的宽檐帽子，额上压出了一个印子，碎发与汗水贴在上面，脸也看起来脏兮兮的。
平昌王抚了抚她的额头：“你现在真难看。”
凌霄霄气呼呼地把帽子扔在地上：“妾身这么辛苦，王爷怎么还嘲笑妾身。”
“刘大当家！”平昌王朝门外喊了一声。
“草民在。”刘大胆立即开门闪身进来了。
“你这儿有没有女使，带凌妃去沐浴。”平昌王指了指凌霄霄。
刘大胆挠挠头：“女使矜贵，草民舍不得花那个钱，寨子里都是粗人，没有女使。”
凌霄霄将身上的纱衣脱下来：“哎呀，景念她们到了再说。”
平昌王从腰上摘下钱袋子来，随手掏了几个金豆子，朝刘大胆扔了过去：“去买两个女使，再买些女人用的香粉之类的。”
刘大胆接住金豆子“啊？”了一声。
凌霄霄失笑：“王爷当是买菜呢？”
刘大胆忽然想起了什么：“赵贡有个闺女，十二了，应该凑合能用，让她来伺候娘娘沐浴吧？”
平昌王点点头：“那就叫她来吧。”
凌霄霄纳闷地看着平昌王：“什么时候不能洗漱，妾身有话跟王爷说呢。”
平昌王笑着看她：“你这个脏兮兮丑兮兮的模样，本王听不下去。”
说完不等凌霄霄反抗，就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赵贡的女儿笑盈盈地进来，上前深深福了福：“民女赵莺给凌妃娘娘请安。”
声音虽然是小女孩儿的声音，可凌霄霄上下打量着，赵莺的举止十分端庄，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
“辛苦你了。”凌霄霄和善笑着。
“不辛苦，王爷是咱们寨子的大恩人，王爷的家眷就是咱们的主子。”赵莺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
凌霄霄看着她，惊讶于山野长大的孩子，竟然如此规矩：“你十二了？”
赵莺点点头：“回娘娘的话，正是。”
“本妃身边也有两个小丫头，整日叽叽喳喳吵个没完，远不比你这个小妹妹稳当。”
赵莺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民女的母亲去世早，从小跟着爹爹四处漂泊，再不懂事也该懂了。”
凌霄霄一愣：“本妃唐突了，倒惹你伤心。”
赵莺抬起头来又是一笑：“娘娘不必自责，民女没事。”
过了一会儿，寨子里的人将澡盆和烧好的水抬了进来。
赵莺服侍着凌霄霄沐浴，又将凌霄霄脱下来的脏衣服抱出去洗了。
凌霄霄舒舒服服地泡完了澡，将贴身的包袱打开，里头是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娘娘还亲自带着行李？”
凌霄霄笑了一下：“习惯了。从前没人管，身上洒了什么都得自己处理。从那以后出门就自己随身带一套衣服。”
赵莺一边服侍凌霄霄穿戴好，一边有些纳闷地问：“娘娘是贵人，怎会身边无人？”
凌霄霄看着眉眼有几分英气的赵莺：“乳母侍女们刁奴欺主，也是有的。”
赵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爹爹说，无论生的贫穷还是富贵，都各有各的难处。”
凌霄霄温柔笑了笑：“你爹爹将你教得很好。”
穿戴好了之后，因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能披散着，赵莺端来了一个炭盆，让凌霄霄坐近些。
“热死了热死了，不烤。”凌霄霄连连摆手。
赵莺有些为难：“夜里还凉的，娘娘要是伤风了就不好了。”
此时平昌王推门进来：“闹什么小孩子脾气，老老实实坐那去。”
凌霄霄气鼓鼓地坐在火盆边上，赵莺掩嘴笑了笑，识趣地退了出去。
平昌王拿起擦头发的巾子来，坐在凌霄霄身后，拢起她如瀑的青丝来，一下一下缓缓擦拭着。
凌霄霄闭起眼睛享受着：“王爷手艺不错。”
平昌王微微勾起嘴角：“没良心的小混蛋。”
凌霄霄微微偏过头瞪着平昌王：“王爷怎得动辄就骂人。亏妾身还跑出来看你。”
平昌王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你是来看本王的？”
凌霄霄转回去：“那倒也不是，就是要说的太多了，信写不清楚，所以过来当面说。”
平昌王微微扯了一下她的头发：“没良心。”
凌霄霄吃痛，捂着脑袋又偏过头来：“王爷怎么像个市井泼妇，生气便要扯头发。”
平昌王不怒反笑，又扯了一下：“有本事你自己擦。”
凌霄霄微微动了动自己拽了一天缰绳的胳膊，早已酸痛无力，乖乖转了回去：“趁人之危。”
“说吧，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凌霄霄把这几天的经历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多亏妾身计高一筹，才不叫那两个妾室拿捏了。只是将王爷的两个美娇娘打发了，王爷不会恨我吧？”
平昌王听她絮絮叨叨讲着，假装叹了口气：“狠毒的小妇人，本王要后院凋零喽。”
凌霄霄“哼”了一声：“既然让我掌管，就必须守我的规矩。”
平昌王微微笑着点点头：“说得没错。”
凌霄霄又继续讲着后面的事，平昌王没再作声，而是专心听着。
从惩治了内务管事张慧通，直到昨天惩办了英春，都事无巨细讲了个遍。
“......若是让英春得逞，王爷的孩子们就危险了。”
头发此时也差不多干了，平昌王扔下巾子，将凌霄霄扳过来面对着他：“你无碍吧？”
凌霄霄得意地一挥手：“几个蠢笨奸人，妾身还应付得过来。”
平昌王又思索了一下：“你要小心王妃。”
凌霄霄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凝眉郑重道：“妾身明白。”
平昌王满意地点点头：一点即透，不愧是他看重的人。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了，外头马车的铃铛响起，凌霄霄眉开眼笑：“她们几个来了，妾身去看看。”
平昌王仔细听着，按下了凌霄霄：“不对，还有一队人。”
少顷就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高声喊起来：“滚出来！我等奉县太爷之命！清剿匪人！识相的赶紧缴械投降！老子留你个全尸！”
刘大胆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来：“妈的，李大宽的狗怎么不栓好了，跑到这深山老林里，不怕哥儿几个打来炖了？”
凌霄霄起身往外走去，平昌王一把揪住了她：“你干什么？”
凌霄霄跺了跺脚：“景念她们还在外头呢！”
说罢凌霄霄挣脱开平昌王的手，拎起裙子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