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郡,楼台道。
一个身穿黑色斗笠的人,在夜幕下闪身进了一处宅院。
几十个劲装的家将临高血压额挎着刀,站在黑夜深深的宅院各处,闪着警惕和杀机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穿行在院落廊道中这个黑衣斗篷之人。
黑衣斗篷人来到一处正屋门前,随着房门的敞开,屋内的灯光乍然斜漏在这个黑衣人身上,黑衣人闪身进了屋,房门随即被关了上。
几个烛台搁置在屋子里的不同地方,每个烛台上都点着五六根黑黄的蜡烛,几十个跳动的火苗所散发出的光芒将整个屋内照的通火辉明。
屋子里充满着一股淡淡地香味,这个味道很特别,清淡又沁人心肺。仔细一闻,才能分辨出这是用栀子花粉提炼出的油,做成的蜡烛在燃烧后所散发出的香味。
十几个冰盆放置在屋内,使得整个屋里清凉舒适,这与屋外的暑气形成了鲜明的两个对比。
棕色的天青色幔帐下,一个身穿华丽薄丝常服的男人坐在案几前,梳理整齐油亮的发髻被一个玉箍紧紧地束拢在头上,他舒适地靠在榻椅的靠背上,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双手自然交叉相握放在胸下,左手的拇指习惯性地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那枚翠绿的扳指。
当黑衣人褪去身上的黑色斗笠后,一个身穿桃红薄衫裙缕的女子和她那张娇艳无比的面容出现在了这个四十几许的男子面前。
“丽叶见过叔父!给叔父请安啦!叔父远道而来辛苦了!”那浑丽叶笑着轻声作楫说道。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乙速的夫人那浑丽叶,和士开的内养侄女,而此时她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她的叔父和士开。
“丽叶来了,好!好!赶紧过来坐下,凉快一下!”和士开边说着话,边抬手做了一个虚礼。
“谢谢叔父!”那浑丽叶笑着说道后走到案几下首,缓缓地坐了下去。
看着那浑丽叶落座,一个女婢端着一盏清茶送到了那浑丽叶的面前后,低头缓缓地退出了屋子。
“丽叶收到叔父的口信后,因无法及时脱身来看叔父,才拖延到现在,让叔父久等了,还请叔父原谅!”那浑丽叶恭敬地说道。
“免了,免了,自己家里人无需这么客套,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想让乙速察觉,故而等等也无妨!”和士开笑着说道后,端起了茶轻抿了一口,又缓缓地把茶盏放到了案几上。
随即,面容轻轻一紧,看着那浑丽叶轻声说道,“叔父正是接到你的来信后,觉得此事非同寻常,必须见你搞清楚具体缘由才能有所动作,这不才动身前来,你细细地把其中的详情和目前究竟是怎么回事跟叔父说说。”
那浑丽叶恭敬地点了点头,但又面露为难之神色,欲言又止的神态尽显整个神情。
和士开带着困惑的神情问道那浑丽叶,“丽叶,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嘛?叔父的问题很难回答嘛?”
听到和士开的问话,那浑丽叶思索了片刻,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恭敬地说道“叔父容禀,丽叶有个不请之请,还望叔父能答应丽叶,”
和士开看着那浑丽叶,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浑丽叶,那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疑惑,片刻后,和士开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说吧!”
“叔父,您从小把我养大,虽不是亲生但视为己出,恩重如山。对乙速而言,我作为妻子本不应也不该如此行事,应与他共进退,共生死,终究他是我的官人,但他所犯之事必是死罪无疑,他的野心和目的已经侵犯了叔父的安危和丽叶的性命,丽叶为了叔父为了自己不得已必须如此做事,但丽叶纵有千般理由,出卖自己官人此举,终不为礼法所容,丽叶也不可能再回家门,势必要客隐他乡,但生活总要有所依附,这些年为了这个事,丽叶所付出的是一生的幸福和很多伤心的无奈之举,丽叶斗胆向叔父请陈,请叔父再得到霸王金藏后是否可以从宝藏中取三十万金给我过活使用?”
那浑丽叶鼓着勇气,闪着眼中的泪珠,看着和士开慢慢地说道。
她的这些话,已经在来时的路上盘算了很久。之所以敢这样向和士开说,她心里也料准了和士开对自己如此行事的疑惑,出卖自己丈夫所为这的确不算是个很光彩的事,但自己要不说明是不愿受乙速所累,不愿祸及叔父这番话,以亲情和自己的私心上作为出发点来为自己所作所为做个解释,就根本无法打消和士开的疑虑,也就无法拿到自己所应得的财富。
毕竟,自己再贪财内心中还是有愧对叔父的想法,自己也确实有保护和士开的想法。而自己这样的说词,也间接地向和士开表明乙速与自己的感情关系并不好,夫妻之间早已是形同陌路,从另一个角度来证明自己所为也是有原因的,完全是在没有夫妻之情的基础上,为了自保和为了不祸及和士开的前提下,自己被逼无奈而为,于情于理也能讲的通,如真是追问和调查起来,也能为自己与段木的龌蹉之事做下伏笔,打消和士开的怒气。
而作为叔父来说,应该不便于过问夫妻之间的事,只需要知道夫妻二人已经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境地就行了。
和士开听到那浑丽叶的话后,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缓缓地直了起来,双臂撑着案几,寻思了一会后,抬眉看着那浑丽叶,点了点头说道“丽叶,你心中所想所虑为叔都清楚,也知道你的难处,你就是不说我也有考量,你既然已经如此说了,为叔答应你,不管霸王金藏取得取不得,乙速的家财我想办法都留给你,如取得金藏,给你三十万金,若是取不得金藏我给你五万金,让你此生无忧,你看如何?”
听到和士开的回复,那浑丽叶眼中的泪水哗地流了出来,她万万没想到叔父对自己如此恩重,竟然已经为自己谋划好了后路,而自己却如此盘算叔父的心性,此时,那浑丽叶的心里即感动万分,又愧疚万分。
但随后和士开随后说的一段话,却让那浑丽叶惊魂不安,哆嗦了起来。
“唉!那浑丽叶,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并非无情之人,你以为叔父这当朝一品的官位,这二十年的宦海沉浮,全都是靠运气靠杀伐走过来的嘛?你要是那样看待我,你就大错特错了!”和士开轻声说道。
那浑丽叶看了看和士开的眼神和面容,低下了鬓首。
“实际上,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等今天的话,你和乙速所为又岂能逃过我的眼睛。如果说乙速起初是借了“迷春药“占有了你,继而又用此物让你与段木有了床第之事,但此事之后长达三年的奸情,就不能说只有乙速的胁迫了,这里面恐怕还有你自己对财富的贪心和床第之间的欲望掺杂其中。你一边跟段木苟且偷情,一边担心受怕地过日子,这些我完全清楚,毕竟你是在我手里长大的,你的心性我看的很清楚,但叔父我的心性你看的却不清楚。”和士开顿了一下话语,端起茶盏缓缓地喝了一口。
那浑丽叶此时听到和士开的这些话,顿时被惊的是脸色苍白,双目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身子也颤抖了起来。
“乙速的行为操守我早都知晓,但没想到此人心性如此卑劣,手段歹毒之极。当年,竟然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法强行占有了你,破碎了我纳你为偏室的想法,而你也是不清不楚地硬要嫁给他,如果不是为了获得霸王金藏的藏匿之处,如果不是为了继续利用乙速这个颇有能力的祸害,我岂能放任他为这郑州郡刺史,又岂能让你来受这些苦,就凭他三年前,对你所做的下流之事,我早都把他除掉了。
这些年,你看透了乙速的阴毒狠辣,并且有除掉你的念头和准备,而你又要保命又不甘心自己付出的只是给别人做嫁衣,但依自己能力又不能完全达到目的,故而只能向叔父求援,你打算的就是要借着叔父的手杀了乙速灭口,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获得生的机会,以及不少的财富,叔父我说的这些不错吧?是你心里所想吧?”和士开边朝案几上放着茶盏边瞟了一眼那浑丽叶。
此时的那浑丽叶已经浑身筛糠不止,无力地跪在案几前,抽泣着,低头不语。
此时此刻那浑丽叶才算彻底的明白,原来自己才是叔父心里一直所想的女人,原来霸王金藏的秘密叔父早都知晓,叔父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乙速,为此,自己和乙速也一直受到叔父的监视,不用说,自己和乙速身边有叔父的人。
那浑丽叶,那浑丽叶呀!你可真是蠢透了,你怎么就看不出他抚养自己就是为了纳自己为妾,你怎么就忘了他是和士开,他是权倾朝野老奸巨猾的一个人呢?什么事他看不透呢?看来自己一直想攀附的豪门,竟然让自己错手给放过了,而且自己也是一直活在鬼门关前,却浑然不知,那浑丽叶心里暗暗地苦叫道。
就当那浑丽叶心中暗暗叫苦时,和士开仍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缓缓说道,“也正是你这三年来的付出,查实了宝藏所在,也打消了我对你的处罚之心,为你自己也罢,为我也罢,你至少能用心思来盘算我的心性,能考虑为我留些颜面,这说明你最起码心里对叔父还有些愧疚。而且,还能及时通知我事情的变化,也算给你自己留了一条活路,故而,我才给你如此承诺?”
那浑丽叶听到此时,泪流满面地颤声哭泣道,“叔父厚德,所说所责字字诛心,丽叶当年愧对叔父,如今仍是愧对万分。我做了如此苟且之事,还如此贪财,叔父能网开一面,给我一条活路,我不知如何再报叔父之恩,还望叔父能容我回家门,终身伺候在叔父身旁,也算报了叔父的恩情。”
看着俯首痛哭的那浑丽叶,和士开笑了笑,带着复杂的神情轻声地说道,“你真打算回府嘛?不要这财富了嘛?你舍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