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节大吃一惊,忙将赵知县扶起来:“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知县看了看四周,道:“大人也是进士出身,自然知道这一路考上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下官在科举场上,也受过不少同窗、同年、座师的恩惠,如今他们寻上门来原来是他们的弟子和子侄也在这考场上面,让下官行个方便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何能够驳了他们的面子,就斗胆收了礼物还望上官垂帘怜,救我一次”
吴节大为恼火:“混帐东西,赶紧退回人家的礼我蒙圣恩为国取士,断不作弊你们谁敢贪脏枉法,我定上折子弹劾,还不快快退下此事就当我没看见,你也没说过”
官场之上,做人也不能做绝,只要赵知县将礼物退还,吴节也不打算深究
作为一个现代人,吴节自然知道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道理,那中不通情理的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混不开
再说,一个进士出身的知县,谁不是同窗同年恩师遍及天下,一扯就是一大群说句难听的话,吴节穿越到明朝,本就是来混个荣华富贵的,还没脑残到给自己树立一大群政治敌人的地步
咱以前就是个小白领,这种维持正义的是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
赵知县只得流着眼泪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这人又来死缠:“吴大人,下官刚才已经将此事报知了王屋大人,王大人也是点了头的,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将这二十几张卷子都取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吴节立即恼了,一拍桌子:“大胆,我这就去见王大人,若真像你所说这样我连王大人一道弹劾”
王屋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听吴节将话说完,就道:“吴大人,你常年位居中枢,却不知道咱们地方官的苦人活世上,总脱不开一个情字,免不了俗”
吴节淡淡一笑:“这事赵知县干得太离谱,嘿嘿还‘宿醉’,这样的关节也未免太明显了些?”
王屋:“大人你就可怜可怜赵大人,给他宿醉几张也是无妨的你清正廉明,我也感佩你是青天大宗师可话说回来,自本朝乡试取士以来,哪个主考大人能科科当主考?一生一世大多就一次考差机会,一次送人情的机会能送出一批秀才来,那也是八辈子修的名誉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着话,他倒是连连叹息,不等吴节发怒,就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名单:“吴大人,这一期所取的秀才已经确定了,名单就在这里”
“什么就取了?”
王屋指了指上面几个名字,笑笑说:“这二人我是特意让人取的,也让他们宿醉了他们好象同大人你关系密切,一个是亲戚,一个是同窗”
吴节一看,顿时抽了一口冷气,这二人豁然正是黄东和朱茂
他突然明白过来,前几日这王屋不住地请黄东的父亲来参加士绅们的聚会,就是想将这个声势造出来
若自己不取黄东传出去只怕要落得个不近人情,人一发达了就瞧不起落魄亲戚的坏名声若是取了,大家都是一好百好
可就这么被地方官员摆了一道,感觉还是很不舒服
想来王屋等人录取的秀才定然都是那群士绅的子弟,然后在取一批寒门士子充实门面
问题是,自己这阵子也是收了人家银子的
吴节正在思索该如何处理这事,就有一个书办进来,低声道:“宗师大老爷,有十万火急的急件从京城传来”
来的是一个锦衣卫的快马,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吴节一看,心中一凛,这分明就是皇帝密旨的形制
当下就站了起来,那锦衣卫站在那里,朗声道:“口喻”
吴节:“臣吴节,恭问圣安”
“圣躬安:吴节,朕问你,怎么还呆在南京,忘记以前离京时所说的话了吗,事情办得又如何了?”
吴节:“臣还在主持应天府嘉靖四十一年院试,没来得及去杭州”
“怎么还在耽搁啊,军国大事岂容儿戏?立即将手头差使交给副主考,明日就动身一刻也不许在南京停留”
“是,臣遵旨”
“好,旨意已经宣完,吴大人接着”锦衣卫将锦盒子塞到吴节手中,也不停留,立即就走了
方才颁旨的时候,王屋就在旁边,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密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领到的,那得是二品大员,怎么着也是一省的巡抚才有这个尊容想不到吴节一个翰林院学士就有如此待遇,可见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就抬头看去,吴节已经开了盒子,拿着那份圣旨看得直皱眉
王屋:“吴大人,这院试一事……”
吴节叹息一声,有些郁闷,摆了摆头:“王大人,既然万岁有旨,我这个主考也不做了还劳安排船只,我明日就去杭州”
王屋连连摆手:“吴大人说的什么话,这个主考官依旧是你,你依旧是这群士子的恩师,我如何敢造次?反正卷子都已经选出来了,直接发榜送喜报就是”
吴节有些有气无力:“你看着办”
王屋松了一口气,微笑道:“那么,就这样了,下官立即命人给大人安排船只可是要去见胡总督,为东南战事……嘿嘿,军国大事,却不是下官能够听的”
吴节点点头,匆匆带了水生回到家,让蛾子尽快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皇帝密旨上语气非常难听,可说将吴节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吴节在南京这么长时间,竟然连胡宗宪的面都没见过,让他立即去见这个浙直总督,不管采取什么法子,必须让他他立即出兵剿灭倭寇
实际上,前线的战事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整个福建一省,已经彻底糜烂了
原来,从嘉靖四十年年底起,倭寇就大肆入侵福建,短短一年时间,倭寇将福建从北到南抢了个遍沿海的福清、漳州也曾陷落敌手
而胡宗宪依旧呆在杭州按兵不动,这让皇帝大为光火,勒令吴节立即去督促胡总督用兵
也因为太急噪,旨上对吴节也严加训斥
吴节知道这事若不办好,自己在政坛上也谈不上任何前程
可胡宗宪却是严党的人,同他吴节可不怎么对付,他会听吴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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