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房门口,丫鬟们给打了棉帘,一股暖风拂面,待湘云凌云并贴身伺候的进了屋,帘子才放了下来。
湘云凌云进了屋,由着丫鬟们给他们去了披风,才进了内间。
一入了内间才看到已经五岁的昊云和三岁的哲云、卓云就跟个从地里爬出来的泥猴子一般站着。脸上污的厉害,身上也带有几分味道,身上还挂着菜叶子,昊云的头上还沾着几根鸡毛。
一看这副样子就知道三人闯祸了,母亲才罚他们站在这里。昊云自小就极为调皮,现今长大了些,连带着哲云和卓云一起调皮捣蛋。史家的几个男孩子早上都是要跟着武师傅练练拳脚,然后才和湘云一起读书识字,下午则各有各的安排,凌云主要以仕途经济为主,湘云则是学些琴棋书画,女红管家之事。晚间,史鼏回来,叫了湘云凌云并昊云一起进内书房亲自教导,只是让昊云念一念可以让人知晓的邸抄并下官送上来的信件折子。打发了昊云之后,才认真说些朝堂之事给湘云凌云听。
所以整个下午的时间昊云并哲云、卓云三个孩子除了练字温习功课便没什么事了,昊云便带着两个弟弟整日地在院子里淘气。每次都弄得范氏又好气又好笑,但也舍不得罚他们,只要惹了祸就让他们站着。
湘云和凌云对视一眼,强行忍住笑意。湘云向里面看了看,想是母亲虽在哄着鸿哥儿玩,只怕也在听着这头,笑着道:“你们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昊云看了看湘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就是去了厨房,想给姐姐做点好吃的。”
凌云虽然年纪笑笑,却十分会摆架子,在弟弟们面前极有威严,只要犯了事被发现,虽不打骂,罚他们抄字却是少不了,三个弟弟具都叫苦连天。所以,三个弟弟对凌云不止崇拜也有些畏惧。
凌云在一旁轻咳一声,昊云就收敛了笑容,垂着头,一副我错了放过我的样子。
湘云忍不住笑出声,手指点了点他:“你个调皮鬼,还给我做吃的,怕是厨房的房顶都被你掀了吧。”
昊云瞅了瞅凌云,依旧不敢说话,但那小模样甚是可怜,让人看了就心软。
哲云也是有些畏惧凌云,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倒是卓云性子有几分娇气,对着湘云就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姐姐,五哥说卫哥哥和家人去郊外打猎,还当场烧了野味吃,十分羡慕。就带着弟弟们去了厨房,说要逮只鸡烧了吃……”
后面卓云不说湘云也能想到,鸡没逮到,定是将厨房弄得一团乱,只怕现在还在收拾。
湘云摇头,吩咐一旁的丫鬟婆子:“让下人们弄些热水来,去隔壁让他们三个下去洗洗吧,洗好了再带过来吧。”
屋里伺候的知道大小姐发了话,夫人必然不会反对,也就都点头应下。
凌云却是勾唇一笑:“我先送送他们吧。”
湘云笑着点头,进了里间。凌云想必是带着他们去了厨房那里,看着下人们收拾去了。也要让几个弟弟知道他们闯出了祸事,别人为他们扫尾也是十分辛苦的。
湘云进去就看到鸿哥儿在榻上拆着九连环,范氏在一旁慈爱的笑着。史鼏如今已进三十岁,范氏再两年也进了三十。可范氏如今依旧绝色,肤若凝脂,面部无斑无皱,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除了保养,便是这几年生活的极顺心的缘由。
湘云走过去,行礼:“母亲。”
范氏招招手:“快过来。”
鸿哥儿看到湘云也十分欢喜,丢了玩具就要扑过来,险些从榻上掉下去,幸好丫鬟婆子给拦住了。鸿哥儿虽然不满被拦住,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
湘云走上前去,坐在榻上搂住鸿哥儿,鸿哥儿十分安分地窝在湘云怀里,接过湘云递过来的玩具又玩了起来。
范氏也没有过问刚刚湘云凌云所做的事,毕竟两个孩子俱都懂事沉稳又体贴,丝毫不让她操心,只是愁道:“昊哥儿这般顽皮,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范氏并不觉得男丁活泼不好,只是这孩子太过顽皮,范氏生怕养出个纨绔子弟,可偏偏又舍不得太过狠罚。
湘云倒是宽慰范氏道:“母亲不必担心,昊哥儿十分聪明,先生都夸他学得快,只是有些闲不住罢了。”在湘云看昊云的行为不是问题,只是小孩子好奇心重,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只要正确引导就好。而且以家中清正风气,必然也养不出什么纨绔性子。
范氏却在叹息:“若是一直在南边却也无妨,只是回了保龄侯府,只怕没了这般清净。昊哥儿又要住在外院,就怕昊哥儿学坏了……”
湘云也明白范氏所愁,保龄侯府有个时不时抽风的老夫人,有个色痞史鼐,生怕昊哥儿有了些接触学成那样。而且昊哥儿回了京城自也是像现在这般住在外院,难免鞭长莫及。湘云忍不住宽慰道:“母亲切莫担心,外院还有凌云在了,定能好好照顾好弟弟。”
范氏也只得如此想了:“已经习惯了江南的日子,回去怕是不大习惯。”回了京城上有公婆,下有子侄,哪有南方这般自在,能够当家作主,说什么是什么。每日不会为家中事情发愁,一家人和和美美,亲亲热热的,简直是神仙似的日子。
不单范氏如此想,就是史鼏和湘云凌云也如此想,只是很多话,不能说罢了。
“母亲,我听闻姨夫也回了京城任职,想必咱们回了京城,必然能和姨妈相见。”湘云也只是知道范氏的姐姐,偶尔有礼物书信来往,并未见过,如此说,不过是哄范氏开心。
范氏倒是颇为欣慰,虽然有几年光景姐姐过得不算好,但好在是苦尽甘来了:“是啊,到时你们兄弟姐妹也可以亲近一二。”
湘云笑着应下。
范氏想起一事,连忙道:“你林姑父一家,明年也要回京述职,虽不知安排在何处,但你二人又可以一起玩了,可欢喜?”
“自是欢喜。”看到母亲手边的茶吃完了,湘云放开鸿哥儿,要给母亲倒上一杯茶,却被鸿哥儿不依不饶地揪着衣服不撒手,眼眶都发红了。湘云也只得抱着他哄,不敢撒手。
范氏看着姐弟感情好,也是笑得开怀,让身边伺候的人给自己倒了茶吃,指着鸿哥儿道:“你还是抱着这个小磨人精吧,要不可哭得你头疼。”
鸿哥儿见湘云不放开他,便安分地玩着自己的玩具。湘云继续道:“林姐姐前日来信也说了这事,也是极欢喜的。”父亲说过,林如海在巡盐御史的位子上许久,早就将江南的盐政理顺了,这时候今上想办法派了人来接管也是正常。一时因着林如海曾是上皇的心腹难免疑心,而是林如海很有才华,再放在那个位子上也没甚作用,不如给他找个好位置。
今上之前小心谨慎,不敢在京城经营,只敢在他处经营势力。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上皇极为信任又效忠今上的人调进京城,无非是希望在京城的一些位子安插自己的人,是打算开始对萧袁两家动手了。
所以父亲曾猜测,他与林姑父都要留京。
对于和黛玉一起玩,湘云倒是真的欢喜。黛玉满腹诗书,眼光独到,非寻常脂粉可比。最开始或许还有些故意交好之心,后来也是真的折服,只觉得与她为友也是幸事。
闲话说够,范氏提起了正事:“范嬷嬷交给你的账簿可是看了?”
湘云点头:“虽然还不十分懂,有范嬷嬷在一旁指点倒是好了许多。”除了保龄侯私下里塞给史鼏一家的江南田庄店铺,范氏后来也买了不少。家中收益渐丰,事情自然也多了起来。范氏怀了鸿哥儿的时候,虽不十分难受,但难免疲惫。湘云就在范嬷嬷的帮助下管了家,湘云之前没有接触过哪里懂得,无非就是靠范嬷嬷提点和之前记得范氏如何处理而已。
范氏精力不济,范嬷嬷又是奴仆,湘云年纪尚小,手底下难免有些下人不安分,有了些别样心思。
只是纸哪里包得住火,还是有人被查了出来。湘云也懒得和那起子下人淘气,直接就叫了人牙子卖的远远的,本性贪婪又欺主的奴仆直接送官府的送官府,辞的辞,就是关了铺子也不在用他们。
那起子下人只以为湘云人小面嫩,哪里这般狠得下心,就是听着下人被打板子的哀嚎声也照样淡定吃茶。看到湘云如此,下人才歇了心思安稳下来。
不过湘云如此行事,倒被史鼏批评太过了些,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女子难为,若留下些不好的名声可如何是好,只得好好地教导了她几日。可范氏算计着管家之事女儿早晚都要学,晚学不如早学。就将一些铺子上的账册子给她,交由她处理。自己也可以轻松一些,陪着孩子们玩。
“年底对账还让范嬷嬷在你身边伺候。”范氏继续道:“我看到你列的送保龄侯府的年礼单子,银钱上倒是和去年差不多……”最开始史鼏做四品官的时候,年礼看得过去,老宅虽然挑剔但不说什么。这三年史鼏做了江苏巡抚,老夫人只以为儿子来这儿搂了不少钱。第一年按照往常的规矩给年礼,老夫人后来直接来信斥责了范氏一通,说她不会持家。第二年和史鼏商量过后厚了一成,老夫人信中语气依旧不好。所以范氏想着,今年要不再加上一些,横竖年后就回京了,这也是最后一年了。
鸿哥儿开始在湘云直哼唧,范氏连忙让奶妈子将鸿哥儿抱去小解,又挥退了下人,看向湘云。
湘云目送着鸿哥儿被抱走,才道:“云儿想着,父亲是来当官的,可不是来贪墨的,送那么多礼作甚。如今父亲得了上皇和今上的重用,那么招人眼做甚。”湘云吃了口茶:“今年母亲身体不适,云儿接手家事。这可是云儿第一次准备年礼,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想必祖父祖母并叔叔婶婶也能体谅一二……”对于史鼏一家的低调送礼,祖父倒是很是理解,如今最是该低调的时候,更是不能招了上面的眼。可是老宅其他人却不理解,只觉得史鼏不把家人看在眼中。老夫人的不满就是对着范氏。
湘云可没古人那种孝顺的思想,史鼏范氏和几个弟弟是她珍视的家人,她自然放在心上。保龄侯府那些人她可从来没当他们是家人,也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就面子情的事。该给的她不会少,不该给的也别想找她要。
范氏想想也是,也就丢过去不管了。然后又和湘云商量了下家事,这次回京很多下人都带不走,至于哪些下人带回京中,哪些给了银子让其自行离去,大致也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