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恢复黑夜所应有的沉静,顾离几次想悄悄出去,都被贺古自作主张拦了下来,每次都指向丰雾,意为先问过三爷的意思。
顾离胆怯,看着丰雾打坐时忽明忽暗的侧脸不敢上前去,就在屋里旁若无人地打转,发出一丝丝声响。
项逸抓着匕首盯着屋外的动静,被顾离转来转去扰乱了,把他按坐下,压低声音说道:“你消停会儿吧顾大爷,留心点外面的动静成吗?”
顾离恨了他一眼,想起他刚回来那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把他的霜岳拿出来抽出一截在项逸面前晃了一眼。
贺古赶紧把他的剑按回去,示意噤声。
者先自打说完话以后就脱力了一样,握着老妪的手望着房梁,他倒是想过出去,不过也没办法,那三个少年看起来比他还着急,一直把在门口,连条缝隙也不留出来。
贺古坐在门边角落双手抱膝,耳朵听着外面,眼睛盯着火堆,“啪”火花炸响一声,只是轻微的,贺古还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顾离以为他听到了什么,赶紧追问。贺古没理他,径直问向丰雾:“三爷,这四周只有我们这一处火光,会不会太突兀了?”
者先的反应就像一语点醒梦中人,身体前倾看着纹丝不动的丰雾,一副坏了大事的懊恼表情。
“无妨。”说话之人不是丰雾,而是绝尘,她靠他那么近,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一股寒意,只好让他专心调息,“三爷已经设下了障碍,外面看不见。”
贺古想想就明白了,倒是顾离,瞪着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王爷要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就是了。项逸永远是漫不经心又漠不关心的样子。几人能忍,者先不行。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绝尘不悦,此时不应打断丰雾才是,于是出声回绝:“莫……”
丰雾缓缓睁眼,轻拍她的衣裳以示安抚:“顾临。”
“敢问顾先生是如何进得了此处?据我所知,周围岗哨众多,先前靠近的行人也都遭了毒手。”
“并无岗哨。”
“没有?!”者先喃喃道,“怎么会没有?”
丰雾不答反问:“你有多久没查探过?”
“算日子,应该有月余时间。救人之后一直东躲西藏。”
丰雾垂眸——那便是了,一年多形成的刻板印象使者先一直以为周围有岗哨盯着,救人之后更加不敢随意打探消息,一直东躲西藏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岗哨已撤,也没有机会把所救之人带离这里,否则……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哈哈哈哈……”者先仰头低沉地笑了起来,眼里掩不住的伤神,竟然会如此疏忽大意,害得所救之人难以活下来。
或许还该庆幸,毕竟他的母亲还活着。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只希望有一点——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以及那怪童,皆由我来杀,替村中亡魂讨回公道。”
“这夜真长啊……”者先唉声长叹。
“你如何杀得了?”顾离昂首挺胸上前一步,做好了战斗的心理准备,气昂昂地想说让他来,到了嘴边却成了句反问。
者先没有理他,双膝跪地朝向丰雾:“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我知先生不同常人,求先生助我!”
丰雾答应了他。
“嘤——”一声不同寻常的长啸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是一阵急急的喘息声,就如奔腾千里的马儿歇下时鼻中所哼那般。
“怎么会!”者先迅速从地上爬起,一个箭步扒开门口三人冲向门外,临出门前回头叮嘱道:“娘,你就在这等我!”
“不是说子时吗?现在才戌时啊,哎,姐姐你别拉我!”
“待在房中!”看见丰雾随后而出,项逸心里痒痒,后脚就要跟出去,被绝尘逮住拉了回来,让他们三个在房中保护好老妪,自己也跟着出了去。
只要贺古在,这两人必定出不去,一直把在门口说些什么不要出去添乱之类的话,硬生生把两人说泄了气,安安分分呆着。
湖边打斗尤为激烈,周围茅草房舍倒塌一片,天变得有些灰蒙蒙的,远处竟有些反常地露出白色,比之先前能稍微看得清楚远处地方。
只见一片狼藉,三人脚边甩了些带着血肉的碎布烂衫,怪童体型硕大,者先神情之中藏着巨大的惊骇,经他解释,才知这怪童体型竟翻了三倍!张着血盆大口涎下绿油油的液体。
仔细看着,怪童脚边有四五个穿着黑衣的人正在攻击它,不停用刀砍向它的四脚以图减慢它的爬行速度。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反倒是由此激怒了怪童,使之战斗力更加惊人,尾巴拍倒一人,用脚踩住,张嘴咬向那人的下半身,一口下去,那人只剩下上半肢,拖着血肉内脏发出凄厉惨叫,震耳欲聋。
这声音刺激了怪童,攻击起人来毫不留情,还有人被它用利爪生生划烂。
为首那人抓着长刀,浑身散发出嗜血屠杀的快感,阻止另外两人离开。逃生机会稍纵即逝,怪童紧盯三人不放,不得已,剩下两人只能和那首领聚集到一起。
除了首领,另外两人手握着长刀的感觉与握着柱子没什么两样,运用起来很是蹩脚,臂力腕力均带不起长刀,还被长刀所拖累,好几次陷入险境,要不是为首那人拦着,恐怕现在只剩下一人了。
丰雾看出,若想弄清这里的来龙去脉,除了从者先嘴里听到的那些,最好还是留下一个用刀蹩脚的人。
唤出习初在手,绝尘来不及拦他,只见他随着剑芒快速向前移动,瞬息到达湖边,在怪童反应过来之前挥剑斩断它的尾巴,使之难以保持平衡,且没有尾巴可以横扫伤人。
御起防护挡住喷溅的绿浆,而后顺势横劈,斩断怪童一条后腿。如此,怪童便失去了行动能力,然而加之狂躁,难以近得它身旁。
者先没能审时度势,只怕丰雾手快取了怪童的性命,自己不能手刃怪物为村民报仇,冲将出去。
丰雾后撤之时绝尘看着下盘不稳,脚步晃了一下,担心他出事,上前去助他。
有人相助本是好事,只是不知怪童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那领头的害怕丰雾与他争夺,竟放下怪童的攻击不顾,提刀径直向丰雾这边杀过来。
绝尘甩起衣袂卷起地上草木碎叶,化作道道利刃飞出,不出瞬间,那人脸上便挂了彩,衣服也破开几处口子。
那人凶相毕露,招式更加猛烈,强劲刀风扫来,片片叶子碎成细末。
怪童挣扎失血过快,一时摔倒在地,者先以为正是机会,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就冲上前去,哪知那怪童突然跳起,张着嘴巴压向者先。
丰雾分神看了一眼绝尘,者先就是这时钻了空子,使丰雾陷入被动,只得脱手将剑掷出,剑柄击中者先胳膊,将他打开。
然而,如此一来,绝尘就置于怪童险口之下。前有敌人焦灼,右有怪童攻击,一旦让怪童靠近,绝尘所处境地将十分危险。
丰雾凝神想祭出寒冰玄杖,却不想心中疼痛,那些不安分的蛊虫现在活跃起来,整个人疼得发颤,脑中还不合时宜地想着要写封书信给云朗让他多弄些御尘珠来吃吃。
没办法,祭不出寒冰玄杖,丰雾只好集浑身力量催动空气,隔空击向怪童。空气柔软,本就毫无助力,如此催动空气根本不比兵器所划过空气那般威力强劲,即使丰雾使出十成功力,也未能伤及怪童分毫,只将它稍稍移了位置。
不过,这下是歪打正着,怪童扑向那领头之人!丰雾召回习初,握剑之时发现者先不要命一般冲向怪童,已然来不及救他。
好在那领头人突然收手不再与绝尘鏖战,转而与者先争先,生怕者先在他之前杀了怪童自己捞不着好处。
论隐匿,或许者先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论打斗,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累赘——脚步毫无章法,手上也没有技巧可言,全是些劈柴杀野兽的动作。
他夹在中间使得丰雾与绝尘两人左右为难,两次使绝尘陷入险境,丰雾皱眉,将答应他之事暂搁一边,一脚将他踹出打斗范围。
少了者先,也就少了顾虑和阻碍,战斗变得顺利起来。绝尘假意要杀怪童,引得那领头人与她争夺,绝尘随之让开,那领头人冲向怪童大口,生生被怪童咬住,在那领头人断气之前,丰雾提来者先,让他在最后一刻斩杀仇人,趁着怪童咀嚼之时,丰雾抓着者先握刀的手挥向怪童脖颈,一刀斩断半边脖子。怪童只剩下一口残气,喘不了多久了。
者先难以泄愤,跑上去去一顿劈砍,发泄心中怨气不满。突然从怪童体内飞出一颗金灿灿的东西,径直朝向者先,直接在他体外融进了体内。
者先愣神,扒开衣服四处察看,不知此物为何。
先前趁乱逃跑的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在慌乱中摔倒,戳进一根尖锐的断木,断了气。
另一个被外面声音太大吸引出来的顾离抓住,吓丢了魂,正跪地求饶呢。
一切归于沉静,丰雾与绝尘两人站在怪童尸体旁边,者先则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心神还在激荡当中。
“原是为了兽丹。”者先杀死了怪童,兽丹自然认他为主为他所用。绝尘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瞧这一片狼藉。
“不过是个笑话。”嘴上说着笑话,然而丰雾始终笑不出来,连嘲讽的心情都没有。拿着那么多人的性命,下了那么多功夫,原来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吞食这百年水怪兽丹增强功力罢了。
想杀百年精怪,结果却送了自己的性命,还害得苍生不得安宁。人之所欲,往往本末倒置。
者先趴在地上卸下一身疲惫失声痛哭。
那个顾离抓住的小喽啰一问三不知,瞅准机会想伤顾离,被刚出门的项逸捅了一刀,直接毙命。
不到一刻钟,山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来愈大,山上虫子老鼠一类如潮涌出。
“结阵!”丰雾远远命令道,费力拖起哭得天昏地暗的者先退回屋中。
“三叔,这是怎么回事?!”
“多年来水怪成这方圆霸主,如今已死,这些山中之物毫无忌惮全都出来了。”
“它们要干嘛啊?”。
不用任何人回答,因为很明显的,那些从山上下来的东西全都跑向这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