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派出几个人,想到流缘城去找掌管这一片的仙家帮忙,也就是铁刀门。村里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在一座山丘的一侧遇到了巡游的铁刀门人,听说起先那些人敌意很大,村里人都不想找他们帮忙,但是迫于无奈——因为那怪童实在是惊扰了大家,还时不时有吃人的征兆。
“待村里人讲解过后寻求帮助时,那些人突然表现得十分热情,留下一个人说是回去报信,之后剩下的全部都跟村民回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灾祸……”
“为首之人十分残暴凶恶,为了证实怪童吃人的事情是否是真,竟拿活人割破喉咙丢在岸边,引诱怪童出来吃人,证实之后啧啧称奇。那时还是夜间,被起夜的村民看见了,质问他们,很快,所有人都出来了。可是,那些畜生,竟然说那老人孤苦伶仃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算了,而后又说这也是为民除害,总得探查一番!当真不要脸!!咳咳咳……”者先因为气愤而剧烈咳嗽起来,喝下去的酒也由嘴角流出。
“那为什么不去找官家,为何找这些恶人帮忙?”顾离天生善良,得知大坳村村民竟被这样的恶人控制着,心中十分不忿,急于插嘴。
“官家,呵呵呵呵……官家……”者先眼里失神,“王服教化,向来只对城中纳税银的百姓而言,对我们这样的山野村民,谁会管?更何况,这方圆荒地,早就划给了流缘城管,哪个官家会插手这样的麻烦事?”
顾离从小跟在云朗身边学到的勤政爱民使他无法认同者先所说的话,脸上展现出明显的不高兴,必定是要反驳他的:“同为丰朝子民,民有所需,官有所应,你们不去找,怎地就说官家不管这事?!”
顾离所说,者先沉默了,他们当中确实无人想过要寻求官家帮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去流缘城。者先没有借着反驳顾离,只是反问道:“王服教化若能深入,使我们这偏远山居村民也能知道有难可找官家,我们还会落得如此境地吗?朝廷早就忘了他们还有一批缴不起税银隐居山中的子民!”
“不可能!为官者为民,断不会因为银钱而枉顾生灵,我二叔……”
“封羿!”丰雾抓着他胳膊,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顾离嘴巴颤着,失落布满脸上,看向丰雾的眼神很是急切,他想去辩驳,云朗如何为官,他看在眼里,他与朝中的叔叔伯伯们打交道,都知道他们如何爱戴百姓,从小他也受他们影响,懂得爱护百姓,更何况,那些人还是手牵手把他带大的,他坚信不仅他所看到的人这样,别的官员也是一样的。如今听者先误会如此深,他确是接受不了。
嘴里呢喃着:“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他们都是好官……”
丰雾喜好干净,顾离弄得一身脏,但他还是揽过了他的肩膀,顾离头一次感受到与丰雾的亲近,眼里闪着泪光,稍稍抬头望了他一眼,喊了声:“三叔。”
丰雾拍拍他,对着者先说道:“你继续。”
“好……对于这样的说法村民不服,与他们起了争执,那些凶恶之徒,怎会畏惧手无寸铁的百姓?有些村民被打伤,流了血,过不了多久,怪童就从水里跃出,爬到岸上来,一口气吃了几人……在岸上呆了没多久,就回到湖里去了。
“经过这件事,村民对那几人的意见就更大了,正准备爆发第二次冲突,这时候,好像是他们领头的来了,带来了更多的另外一批人,向村民了解情况之后二话不说,就直接把那几人杀了丢进湖里。
“那人看着既不慈眉善目,也不似忠正耿直之人,但偏偏会‘做’又会说,把村民说得心服口服,也确实做了一些措施。
“但我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凶狠,只是表面说说笑笑罢了。我在外学技的几年,知道仙门是最护短的,也从未听说过哪家会问也不问就直接把门徒斩首示众。
“旁人都听信了那人的话,我觉得事情不简单,留了个心眼,想把我娘带走,我娘一开始也信了那人,不愿跟我走,没办法,我只能先留下。”老妪听到此处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懊悔地拍着膝盖,责怪自己连累了自己的儿子。
者先给她顺顺气,说些不怪她之类的话,把手镯重新给她戴回去,老妪将手镯贴在胸口,十分爱惜,好像是在追忆些什么。
“我们身处的这处宅子,就是那时候修建起来的,构造很奇怪,那些人解释说这是为了防止怪童上岸伤人而建的,实际上是为了防止村民偷偷跑掉。当时村民也都看见了,确实建得很坚固。慢慢地,所有人都住了进来,每人分好房间——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就是其中一间,这是留给守夜人住的,从这可以看见门后的走道——所有人都分开了。一开始他们还拿些药来诓骗我们说是可以令我们的血液恢复成红色,结果越吃颜色就越深,直到像我这样……
“发现这些药会加重这种情况之后,村民又想反抗,可是有什么用?所有人都被分开了,没有任何人有力量去对抗他们,被那些人教训过几次之后,村民也就安分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养绿血的人,像我这种蓝血的,都被他们一一处决了,我设法躲过一劫,却也受了重伤,被丢在山岭上喂野兽,好不容易才逃脱了出来。我在洞穴里养伤,半死不活地赖了几个月,等我恢复之后,继续探查情况。
“一开始他们只是提着成桶的血倒进湖里,再回来就开始慢慢地把活人割破手扔进去,简直毫无人性!我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杀人,第一次看见有人被扔进去的时候,我差点暴露了自己。我当时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救人,只好去搬救兵,可周围都是盯梢的人,要不是我身上这点本事,还发现不了他们,从那以后,我就只能放弃这种想法。
“我每日都盯着那湖,一开始摸不准规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丢进去。后来我才发现,是每逢天黑得早才会这么做,但是什么时候天黑,根本没个准数。我冒险躲在湖边大石旁,在趁着天黑在湖里放了渔网。那些人也是胆小如鼠之辈,每每将人划伤便推入水中立马跑开,这才让我有了机会救人,待我的渔网捞住了人,我立马把人拖出。就这样,接连数次,一连救下几人,最近便更加容易了,他们伤了人并不推入水中,好几次都只留岸上,我趁着天黑也救了几人。但是这根本没什么用,缺衣少食,加之村民们之前不知吃了什么药,常常有人无端死去。
“时间一长,他们就知道有人在暗处与他们作对,于是他们到处搜捕我们,对湖边也加强看守,山岭周围戒备更严,根本走不掉,只得东躲西藏。
“可是还是被他们找到了,我外出打探消息时,我娘与剩下两人被他们抓了去,洞中只剩下我娘的手镯。我沿着痕迹一路找到了他们躲藏的地方,正准备动手救人,却发现一个人朝这边跑来,我只好先停下对付他。”说着,者先抱歉地看了顾离一眼,随后又想起其实自己并未伤到他,反而还是自己被划了一刀,暗自苦笑。
“我驯的虫子不太听话,我也不太能操纵它们,设下虫圈也只能等着它们慢慢合拢。
“我跟着他……”者先抬头点了一下,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顾离,“找到了你们,看见有人出去,决定跟着一探究竟,看看他们究竟藏身何处。”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丰雾终于开口说道。
“是。”者先点点头,“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每次想跟着湖边的人找到他们的踪迹,却又发现那些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根本找不到他们。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的人变少了。”
“少了?”丰雾与绝尘对视一眼,忽然想起寒谷之事,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人少了一半不止,岗哨也比以前撤掉了一大半。”
“一直都是这些人,没有轮换过?”
“如果你信我的本事,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有,隐者善追踪,每个人的神态举止气味,都错不了,我不会认错。”
绝尘忽然开口道:“也就是说外界无人知晓这里所发生之事。”
丰雾赞同地点头,说道:“应是个贪功之徒,未曾上报。”
“倒也不失为好事。”
“的确。”丰雾转而问者先,“村中还剩几人?”
“没几个人了,”这个外形刚毅的男子眼角淌出了泪,想到自幼生长的地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自己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心里自然是难受。“按照那些人杀人的速度看,至多不剩十人。”
“近来你口中所说怪童是否经常到岸边来?”丰雾问道。
“正是!”者先激动得坐起,“你怎么知道?”
丰雾似答非答:“诱杀。”
其实这只是丰雾的推测,先前怪童只在有绿色血腥出现的时候出来,而后搅弄风云有了吃人喝血的习性,被人养惯了,自然懂得上岸索要吃的,那些人怕是故意吊着它胃口,时不时引它上岸,所以才有了下午项逸从湖边过怪童冲出想将其卷走。喂了这么久,定然不是什么好心养着,而是大有用处,加之与如此危险的东西打交道,人手变少也不上报要求增派人手,便可知道是有利可图而不愿被别人抢先。
如今村民已所剩无多,怪童又懂得上岸,自然也是那些人收网的时候,如果赶得上,丰雾还能将他们全都拿下。至于这怪童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那得等捉住了才知道。
“酉时了。”者先闭上眼睛估算了一下时间,“通常那怪童都是子时才经人投喂从湖底里出来。”。
“等着。”丰雾发了话,众人安安静静守在这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