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儿的笑容逐渐凝固。
寒星颤抖,不可置信。
因为她发觉林梵竟不是在开玩笑。
真挚,深情。
好似冬日暖阳。
他的眸写满坚定。
这一眼,胜过湫儿所见过的一切。
重若南山,其力擎天,高入巅峰不可攀。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为朋友放弃生命?”
林梵饱含深意地看着湫儿,沉默良久,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
“你真是我从未见过的神奇的人,这种情绪太伟大,我想理解,却怎么都不能理解。”
心中所想,却不能言。
湫儿的眸忽的亮起,却又黯然。它如流火般耀眼闪烁,虽只有一瞬,但照亮了整个世界。
几次启齿,还是放弃。
黄忠紧紧盯着湫儿,他忽的感到可悲。
这样一个女子。
美貌,强大。
世人以为她拥有一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孤独。
不,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孤独。
“我还有事,就此别过。”林梵拱拱手,他必须要离去。
湫儿点点头。
清冷的声音飘散在秋风,落地成霜。
“后会无期。”
林梵一愣,木讷开口。
风飘扬。
夜微凉。
“后会无期。”
夜,嘈杂,繁乱。
垂死的秋蝉躲在枝丫后,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嘶力竭,寸寸断肠。这是绝唱,亦是此生全部的欣喜慌张。饱含所有情绪,唯独无悲。
死亡面前大抵是无悲哀的吧。
犬吠,连绵起伏。
月光下似狼,却终是狗,被人谩骂的死狗。
“死狗别叫了!吵醒我家宝宝了!”
果然,婴儿哭泣。
声高透亮,余音回荡。
足够扰人,仍不及哭泣。
不绝于耳的哭泣。
獓狠毁掉长街,杀戮无数。
幸存者哭泣,亡亲者哭泣。
紧邻此处的人也在哭泣。
可远处,平雁城的另一端,仍是一片平静。百姓熟睡,若有若无的鼾声如浪潮般向远方推去——原本就嘈杂的一端。
湫儿望着林梵离去的背影。
她终于转身离去,消失在苍茫月色之中,重归阴影。
飞速赶路,黄忠紧跟在林梵身后。
他冷不丁问道,“主公是否觉得这女子太过可怜?”
林梵不知黄忠何意,下意识看向黄忠。
只见一双浑浊却清澈的眼。
悲天悯人。
饱含着林梵前所未见的柔情。
“怎么会可怜?作为一个女子,她拥有了该拥有的一切。”
林梵见黄忠不语,顿了顿继续道,“动人的容貌,美好的身材,难得的修行天赋,以及谁见了都要为之赞叹的快剑。”
“主公真的觉得这就够了吗?”
“不够吗?”
“够吗!”黄忠动容,皱纹尽显,他的五官拧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一个人,如果只是这样,还如何叫做人呢?”
林梵叹了一口气,它化为一团白雾,凝结在空气中。
“我一直以为,人类最难得可贵的,就是其情感。”
“直到我后来见过妖,才明白,有灵则有情……”
戛然而止。
黄忠疑惑地看向林梵,他发觉林梵已经换了一番模样。
雪一般的眸。
冰一样的目光。
冰雪下是一望无际的冰河。
林梵终于变得冷漠。
大战在即,任何的优柔寡断都是致命的。
林梵不想死,就必须放弃所有情感。
林梵想逆天,就必须学会无情。
城主府。
一片荒凉。
可绵延的火光却将此地照得如同白昼。
两方对阵,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前辈,家父如今真的不在城主府内。不如这样,前辈先带人回去,待家父归来我必禀报,携礼前去拜访。”
肥头大耳,锦帽貂裘。
没有半分灵力。
林梵识得此人,当日在城门大闹的纨绔子弟。也是肖天的独子,肖云。
他虽言语恭敬,可自始至终他的背都挺拔至极。
似乎要撑起一片天地。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乱语,肖天这厮定藏在城主府内不敢出来。”长发长袍,皆是白黑之间的灰色。鹰钩鼻,黄豆眼。牙齿微微凸出,嘴角上扬,轻蔑道,“肖天你这个缩头乌龟,来啊!有种的出来一战!”
肖云面色微变,双拳紧握,显然已动怒。
可他仍竭力忍耐着,目前的局势容不得他猖狂。
“前辈比我年长,我这个做晚辈的自当恭敬,可前辈若是再出言不逊伤我家父,那就休怪晚辈不客气了。”
不卑不亢,豪气冲云天。
“不客气?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不客气!”鹰钩鼻冷笑,毫不掩饰的猖狂大笑,“你以为肖天去的是哪里?他斋戒三天,可不就是为了去死人谷吗!”
死人谷!
肖云终于动容。
额头上沁满了豆大的冷汗。
骨髓中寒气游荡。
他虽早就有所猜想,却万万没想到肖天所去之处竟是死人谷。
上一次肖天带着城主府大半修士,可最后归来的不足十人。
此次……
“城主出行时带了几个部下?”
关心则乱,肖云再冷静也难免要慌乱。
“禀告少城主,只有罗少云。”
只有罗少云!
五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肖云的头颅。
他的世界一阵嗡鸣。
眼不见,耳不闻。
甚至连那剧烈的痛楚都似乎不存。
“你……确定?”
“属下亲眼所见。”
急火攻心,肖云捂住胸口。
可他的身体终究没有倒下去,如果在此时显露颓势,那就全完了。
“禀告少城主,属下似乎还看到一人。此人是属下从未见过的生面孔,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一身白衣胜雪,一脸云淡风轻。而他身后,似乎……似乎背着一柄剑!”
风雨彩虹,肖云的世界终于变得晴朗。
“林梵少侠!”
此时,鹰钩鼻叫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别在那边嘁嘁喳喳的。肖天此行必死无疑,我劝你们乖乖交出城主令,如此我们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哼哼!”
“前辈,如果你此时离去,我可以当今天的事从未发生过。而你,以及你们叶家以下犯上的罪名我都可以不做计较,否则等家父归来……”肖云冷笑,目光中写满了不屑。
鹰钩鼻错愕,他不知肖云哪里来的底气。
明明已经慌乱尽显,为何能在一瞬底气十足?
而且看他的样子,分明笃定肖天可以归来。
莫非,肖天拥有着传说中的命牌?
所以肖云才能如此大言不惭?
“家主,我看肖云这臭小子是装出来的,肖天罗少云两个人,怎么可能从死人谷里走出来?再说,我们有那些大人的支持,足足有三个化气境的修士,肖天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莫非他有只手覆天之能?还不是死路一条!”
鹰钩鼻点头,没错,此时已经撕破面皮。
肖天若归来,第一个就不会轻饶叶家。
他的铁血有目共睹!
“我哪里来的罪名!肖天仗其修为不顾我叶家利益,出尔反尔!说好要扶植我叶家,结果却死保白家!他不仁在先怎可怪我们!如此城主不要也罢!”鹰钩鼻越说越气,最后竟猛一挥手,“叶家的勇士,上!踏平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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