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茵慌慌忙忙地就要往里冲，慕瑾彦伸手一拦，去路被阻，“既然你能找来，你就该知道，他现在可能并不想让你见到他这个样子。”
“他没有一刻不想见到我。”何小茵的迎视里带着决然和无比的笃定，手也不忘记对慕瑾彦又拍又推又打，让他让开，无奈，蚍蜉撼树。
“不信？”慕瑾彦垂眸看着这个不断推搡自己的女人，眼底也是全是无奈，毫不费力地与她僵持了一晌，黑眸一斜，“那你自己去看吧。”
长臂放下，鞋尖一收，身体也侧让开来，半开的门也被他坚实的后背彻底抵开，房间的门豁然出现在眼前。
心乱了一下，何小茵拳一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是十分稳，顾清都就在里面。
咬咬唇，迈着千金重的脚步走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是空的，不对。
她转身向卫生间，也没人，翻衣柜，也没有人，都没有。
她失落落地站在房间里，眼睛落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扶起的椅子和一堆凌乱的麻绳上，麻绳很粗、很牢，很糙，上面还凝着斑斑血迹。
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说的话，嘴唇只不住地发抖。
顾清都被绳子帮着无望挣扎的画面如在目前，看得她全身发冷。
她腿发软地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抓起麻绳捂在胸腔，戚戚然坐在椅子上，这是顾清都刚刚坐过的，她想坐在上面感受一下他的痛苦和绝望。
可是，顾清都你那十万分之一是什么样的。
“顾清都，呜呜呜。”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娇软的指腹不断地婆娑着粗造的麻绳，上面的血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是湿润的。
到最后也只剩下抽泣了。
很久，想她的情绪该平复的差不多了，慕瑾彦叹口气，提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腿半虚跪着，右手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他今天不会再来这里了，明天……他刚刚有说过你来了，如果他当时是清醒的，如果他的属下不能瞒得住，他也许也不会再来。”
何小茵满眼水雾，但仍遮不住那满眼的茫然，握着麻绳的手不禁紧了紧，却不知所措。
只听慕瑾彦，又道，“你放心，他现在这样都是为了你，等他好了他就会去找你的。你知道呆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他看得见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何小茵的眼睛发起来光。
酒店，酒店，她回去酒店找自己。
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拔腿就往外跑。
“何小茵，你等等，去哪我让人送你。”慕瑾彦看她急慌慌地，外面又下着雨，如论如何不能让他自己跑。
他怎么就搭上顾清都这条船，管完那个管这个。
***
车子稳稳地停在庄园的停车坪上，顾清都无力地睁开眼，微瞌着瞧向车窗外，思绪还有一丝迷蒙。
看他正好醒了，身边的圣威赶忙提醒，“顾先生，到家了。”
家？他哪有家？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但是随着一个人的离开，他的家就飘到了大洋彼岸了，现在那个价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一直是躲在酒店里的。
顾清都想想越加无力，继续靠在靠背上，闭上眼，平复很久，才问，“我今天回来怎么早了？”
汗，顾先生还没有糊涂。
“是听顾先生说要回庄园，当时慕先生说您似乎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做主顺了您的意思，现代您回来了。”
终于把这段话讲完了，骗顾先生，他这也是头一次。
说到底，这也是何小姐给的底气，几分钟前何小姐发来短信，说请在顾清都面前瞒下她今天去镜水云间的事。
何小姐替顾先生的考量自然是不会错的。
顾清都没有答话，睁开眼睛，朝他撇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或许是因为撒了谎，他这两道并不算凌厉的视线定的圣威直发虚，还有说不出来的怵意，硬着头皮道，“顾先生要下车么？让吴妈准备下晚饭，吃完正好多休息一下再出门。”
自何小姐回来了，顾先生是每天晚上都去陪何小姐一会的。
顾清都依旧没回话，不置可否地转头望去车窗外，雨还在下，打得快融入夜色的树影，不断飘摇。
良久，兀自推开车门，“今晚不出去。”
***
晚上的雨越下越大。
顾清都身上盖着薄被，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靠背，嘴角噙着温柔地笑，黑眸凝而不转地瞧着手中的平板，看着画面里在房间解头发，拿衣服的娇小倩影。
等她抱着衣服走近浴室，关上门，他修长的手指在浴室门上，婆娑一番，放大声响，恋恋不舍地放下。
随手又拿起，一直放在他床边的dv，不厌其烦地看着不知道被他看过多少遍的视频、照片，听何小茵讲话的声音，嬉笑的声音，甚至浅浅的呼吸声。
和着窗外的风声雨声，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觉得夜好静，心也好静。
他真的好容易满足，世上会令他开心的，唯她而已。
“何小茵，今天是不是在门外？”他不确定，不止一次地出现过幻觉，乃至今天对她的感受那么鲜明强烈，他仍不敢肯定。
或者说，他怕，他怕真的是何小茵，他不敢让她见到他现在样子。
嘴角温柔的笑，渐渐变成苦笑，为什么自己总有那么多不敢给她知道的样子。
咵哒一声，被放下的平板里传来开门声。
是何小茵从浴室里出来，穿着松宽的浴袍，胸前露出的堪堪风光，是被热水冲洗过的诱人粉红，脸上更是更是红如熟透的苹果。
不冷不热的天气没有开空调，刚刚从浴室出来似乎还带着闷热。
何小茵以手作扇，一路扇着走至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斜风吹着冷雨进房间，凉凉地扑打在她脸上。
站了会儿，女儿转身弱小的身影有些凄然，关掉棚顶灯，留下光线微弱橘黄的壁灯，百无聊懒地躺下，窗帘不拉，窗户不关，头发不吹，被子不盖，纤细的脚踝和白嫩的小脚全部暴露在外。
几分钟过去了还是一动不动，大有就这样睡去的意思。
嚯地，顾清都掀开被子，跃然起身，连拖鞋都没穿，穿着睡衣匆匆下楼。
圣威和柯海他们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夜夜都留宿在顾清都身边，此时他们也在客厅静坐，见顾清都下楼的脚步快得像风，不免诧异。
他们反映不算慢，什么也没问，猜着是要出门的架势，忙也起身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跟上，结果，更是看到原来顾清都连鞋也没有穿。
柯海握着钥匙走至车前，正准备进驾驶室，后衣领却被拎开，同时钥匙也被夺。
顾清都抢步坐进驾驶室，立即发动了车子，圣威柯海要做进去都赶不及。
只好忙找一辆车开启跟上。
顾先生，这是疯了，把车子开至150迈了，一路红绿灯都如同虚设。
一个急刹，车子终于在酒店门口停下，他在前火急火燎的样子，圣威他们以为何小茵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耽搁，拼命地跟上顾清都的步伐就是了。
顾清都哆嗦着手刷开了何小茵的房门，床头的那盏橘黄色的光一下子温柔了他的心，一切焦急都被安抚了。
光着的脚饶是急急，走在地上也无声，他俯身给她牵过被子盖好，然后转身关上窗，拉起窗帘，走回来大手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探探，还好，只是有些凉，没有发烧。
又转去床尾，火热的大掌，将她被风吹的冰凉的小脚捂热。
他这才像上次一样解开包女孩头上的毛巾，转身去卫生间，取来吹风机，按上消音器，细细地替她吹着。
以手作梳，用最轻的力度。
“何小茵，你怎么对你自己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这样吹一夜，生病了怎么办？我找谁去。”
何小茵一直没有睡着，她在等他，或者说，她在赌，赌他今晚会不会过来。
所以，一切都是最放肆的样子。
好熟悉，上次夜里隐隐也有人这样帮自己吹头发，以为是做梦，以为到了春天了，夜里头发没有吹也容易干。
原来不是，原来是他。
何小茵放在被子里的手用力紧握，借此来克制自己去抱着他的冲动，可是眼泪几欲决堤，似乎无法阻止了。
她装着沉沉睡去，转个身换个更舒服的睡姿，背着他，背着光。
顾清都见她动，还以为人要醒，都准备伸手去关灯，结果只是转个身后，就安歇了。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去，隔着被子吻了下她的肩膀，又忍不住在她的鬓发上亲了亲。
洗发水的清香，浓郁温热的奶香味，对他来说无一不沁人心脾。
尔后，才继续将已经半湿的头发彻底吹干。
何小茵转过身去，让眼泪肆意流淌了个够，等身后不再有热风，男人又风下身来给她吻别时，又缓缓地侧过身来。
修长的藕臂准确地抱住他，顾清都浑身一僵，不敢呼吸，不敢动。
何小茵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口里却假装呢喃，如睡梦中一般，“顾清都，顾清都……”
顾清都听到她梦中的呓语是自己的名字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何小茵还是何小茵。
几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的，不知道该想什么好。
但何小茵轻唤几声后，又将呼吸放平稳，再无声息，但扣着他的手臂就是不放。
这种姿势，顾清都的脸是埋在她肩上的头发里的，何小茵故意用耳朵蹭蹭他的脸。
然后不作声，顾清都也不敢轻举妄动，以为她是睡着的，手不禁环上了她的腰。
一种久违的充实感涌上心头，他很想哭，很想把身下的女孩紧紧搂着揉进血液里。
何小茵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竟然，这辈子还有机会这么坦荡的抱着他，可以拥有他。
只是，太苦了他而已。
顾清都，我一定陪着你的，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不知过了许久，何小茵怕那个姿势顾清都睡得不太舒服，搂着他的手虽没放下，身子却往床中央让了让。
女孩的怀抱太令顾清都着迷了，他只想步步追逐。
自然也就不管不顾地躺进了她的被子里，上一次同床共枕，如昨日，如前世。
这一夜，何小茵装作睡着的，顾清都以为她在梦里，两人都清醒了一夜。
直到天际发白，何小茵到底熬不住了，眼皮沉沉地睡去。
顾清都才轻手轻脚拉下她搭在身上的胳膊，从被窝里退出来，“宝宝，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了，有你在，我什么都能抵得过。”
他抬脚下床找鞋子，左找右找找不到，才哑然失笑，昨晚出来得匆忙，根本连拖鞋也没有穿。
帮何小茵掖好被子，将吹风机放归原位隔着朦朦胧胧的晨色，深深地望熟睡的女孩一眼，愉悦地勾唇，开门离去。
圣威和柯海，不放心，除了一人出去买了鞋子、衣服外，就一直守在门外。
没想到顾先生出来得这么早，脸上有倦色，但精神状态却很好，虽然没有交流一句，可以看得出，心情很好。
忙迎上去，“顾先生，这边已经开了一个方面，先去把衣服换上吧，早晨还是挺冷的。”
“嗯。”顾清都应了一声，抬脚就走，又止住，“帮我叫一份早餐到房间里。”
他现在很想自己好好的，有精神，有力量来应付一切。
“今天我就在这里，想好好休息一下，除非何小茵有什么事，否则不要来打扰我。”
圣威，“……”
柯海，“……”
他们很想知道昨晚何小姐到底怎么了？可以判断是小事，但到底是多小的事呢？能让顾先生急成那个样子。
***
每天到傍晚的时候都是顾清都最熬得一个时辰，也是圣威和柯海忙得团团转得时候。
昨天的事似乎就这么瞒下来了，顾清都什么话都没提，但是下午顾清都坐在车后却告诉圣威柯海，“今天就在庄园，让慕瑾彦带人过来，你们的手机给我。”
圣威，“……”
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