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似辰逼问到这个地步,又真实地了解了何小茵的在美国时痛不欲生的状况,顾清都的神色着实不大好。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是这么度过的,怪不得她恢复记忆了,要躲起来,现在恨他恨到一点都碰不得。
顾清都没有马上搭话,心手俱颤地默默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很平静地回答道,“我会很快处理,我会自己告诉她,亲口给她满意的解释。”
***
何小茵回到酒店,默默地收拾明天报道需要的资料,想想后天就是周六,正好可以找房子所以干脆把衣物什么的也收拾了下。
须臾,门外下起了雨,何小茵也就抬头望了一下,伴着阵阵春雷,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陆似辰去见导师不知道有没有回来,便放下衣物去敲隔壁的门,没人应。
回来拿手机给他打电话,摁开屏幕的那一霎,从手到心宛如一条细细的电流在游走。
虽然现在的手机没再有那个联系方式,但那一串号码早已经被记得深入骨血,盘根错节在每一条记忆神经上,抹不去、剜不掉了。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忘记了找似辰,抿抿唇,划开了小对话框:
空白!
一个字都没有!
顾清都什么意思?是为她拒绝了那个房子生气,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生气,所以阴阳怪气地发条空白短信来?
正当她对着屏幕愣神遐思时,新的一条短信又进来了。
还是那个号,对话框又没退,所以是直接呈现在眼前的。
“何小茵,你一直都在用另一种方式在陪着我。”
呵呵,何小茵不禁冷笑,用另一种方式在陪着他?方式指的是什么呢?做一直掩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从前是,以后也是?
何小茵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选择留在海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清都都可以这样对自己,以后她还能相信谁?
雨越下越大,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缥缈到很远的地方。
房间门被敲得叩叩响,何小茵才回过神来,做了下深呼吸,握着手机,从猫眼处看,是陆似辰。
忙打开门,还好,没有被淋得很厉害,肩膀和头发上只有零星的雨点儿,“似辰,回来了,快进来。”
“不用。”自顾清都把人交到陆似辰手上,除了她生病那次,他从来没有踏进过何小茵的房间,“茵茵,今天见翟老师,他说他手上有个项目想要我参加,我答应了,目前可能不会回美国。”
自己才说留在海城,他手里就有了翟老师的项目,有这么巧的事吗?何小茵不得不怀疑,陆似辰是为了她……
“似辰,其实……”
“茵茵,不是为你了,不是想劝你跟我回美国。”陆似辰眼眶有些红润润,顾清都那边没有问题,那么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了……
“我就是在这里待一阵子,很不错。翟老师那里的确是有个不错的项目,国家级的,做下来会很不错。”
饶是这么说何小茵还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一丝情绪,关乎自己,低首垂眸,自己无法回应。
只好拣无关痛痒的劝,“那你好好跟着翟老师做,早点出成果。”
手里的手机的再次震动,感受到那一刹那,何小茵脑子里涌出隐隐的张惶,是顾清都的短信,又会怎么伤害自己?
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看。
“你有些淋湿,先回去洗洗换件衣服吧,我再收拾一下,完了一起吃晚饭。”
陆似辰点头后,他转身拧开了房门,何小茵也退回了房间,低头点开手机,果然是顾清都的短信:
何小茵,我后悔死了。
后面这五个字,何小茵盯着不禁冷笑,现在后悔,那就是他和茜子开始时,没有不甘?
那现在又何必后悔呢?是说一说就可以解决的么?
时间回不到最开始的地方。
何小茵,你也放下吧,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工作,那个男人,不要再要了。
然而,心却如外面的漫天风雨全都扫打其上,被搅起了一片波涛。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窗前走去,透过迷蒙的雨雾,远望那隐隐绰绰的高楼。心里的万千情绪也渺茫了。
叹口气垂下水眸,无意中落到楼下十五楼,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隐约可以看到花坛边站的一个人,身姿是熟悉的高大巍然。
何小茵心动之余,又不有自主地冷笑一声这算什么?明目张胆地婚内出轨?昭告天下小三是前任何小茵?
顾清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楼下的人坐在花坛边,摩挲着不断落满雨点的手机屏幕。
一张何小茵睡觉的照片,是那次何小茵要走他从机场接回人,又把她累睡着后,偷偷拍的。
每次看,他都会重温一下当初何小茵重新会到他身边的喜悦,然后想想这次也不远了。
哪知这一想就是三年。
分不清脸上的湿润是雨水还是眼泪,就坐在那里,不管不顾,像天没有下雨一样安然。
楼上的人现在窗子边,从前,从前顾清都受过的苦,潮水一样漫上心头。
大雨好滂沱。
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转身下楼,问前台借了伞,刚迈出大门,顾清都身边已经多了一抹靓丽的倩影,不知道弯腰跟他说了一句什么,顾清都毫不抗拒地就跟她走了。
何小茵抿抿唇,想太多并没有用,有些事已经轮不到自己操心了。
***
茜子上车才关上车门,耳边振起沉凉的嗓音,“下车。”
下车?不需要她跟着?茜子回头带着惊讶和诧异,“你确定?”
顾清都阴测测地斜睨她,“别让我说第二遍。”
茜子点点头,不拖拉,伸手就推开车门,“有需要,随叫随到。”
然后优雅地甩手关上,身后早有人帮着撑起一把黑伞,她抱臂立于路旁,看着车子疾驰而去。
***
何小茵认命一般转身回大厅,一个身影闪过,拦住了去路。
先是讶然一退,抬眼看,旋即镇定,嘴角一勾,知道她会找到这里,没想到这么快。
何小茵微扬起下巴,“是来找似辰的?我现在说,他没有回海城你也不信了对不对?”
林媛缓缓摇头,眼色沉远,没有敌意,“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哦?”何小茵很意外,为了陆似辰找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谁都知道,她的心不在陆似辰身上。
许是何小茵脸上的不解太明显了,林媛也不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道,“为顾清都来的。”
虽然意外到没有答言,无论如何,何小茵的脸色也是有微微变化的,水眸微觑起来打量她,还真颇有顾清都做这个动作时的影子。
“知道顾清都现在是去哪儿做什么么?”这个问题何小茵回答不了,林媛也根本没有要她回答,紧接着说,“在慕瑾彦那。”
停顿下,又目光坚定地丢出两个字,“戒毒。”
轰!何小茵脑子陡然炸裂,一片空白,周身无数道血液趁机往上冲涌,击溃了思考的能力。
戒毒、戒毒,两个字不断盘旋在脑际,以致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林媛见她瞠目惊恐,却没从自己脸上挪开半分,知道她还没至于失神,便又道,“你以为他和茜子结婚了是不是?其实没有,本来婚礼已经准备妥当了,可是顾清都临阵脱逃了,所以,他为什么染毒,你应该能想象得到是吧?”
他没有和茜子结婚,听到这句,何小茵的心真的是不能不喜欢,但是林媛没说出的话,又让她万箭攒心。
是顾清都从茜子的婚礼上逃了,他得罪了雅雅扎,人家怎么会放过他。
何小茵上前一步,握着林媛的肩膀,“你既然知道他在慕瑾彦那,你一定知道慕瑾彦在哪里是不是?”
太急了,没轻没重,林媛被抓得一皱眉,“带你去是可以,只是我个条件。”
“先走,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何小茵嫌她太罗嗦,脱口许诺,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往门外跑。
钻进车里,何小茵押着林媛道,“快说地点。”
“镜水云间。”
何小茵为顾清都紧张得这么强势,林媛虽被强压一头,她心里到着实很踏实,很放心,很愉快。
于是,她侧着白皙的脖子,浅勾嘴角,“何小茵,你原本可以不失忆的知道么?”
慌乱的一直朝前探路的何小茵闻言收回了视线,忘了纳罕为什么林媛会知道那么多,忘记了开口,望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逼问起来。
林媛没有吊她胃口,不紧不慢说道,“我无意间听到瑾彦说,你中的那种药有两种解药,一种会造成人的失忆,另一种副作用不明,然后……”
何小茵的呼吸快随她的停顿也停了,“顾清都竟然为了你以身试药。”
何小茵倒抽一口冷气,没有听结果,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这反映,叫林媛看得放心极了。
“他自己注射了一剂你的药,又注了解药,据说那次他疼了一夜,一口气吃了十片强效止痛药都压不下来,他不忍心让你也遭这一趟罪,就选择了另一种。”
不管眼前这个人是谁,何小茵的眼泪无可遏制地肆意流淌,五脏六腑像被数万只蚂蚁咬得没个成型。
恍恍惚惚是有那么一天,顾清都一早起来筋疲力尽,沉沉地睡了一天。自己对他真的太不上心了,竟然没有发现那是要命的异常。
静静地流泪渐渐变成了断续地抽泣,“顾清都,呜呜呜……”
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了镜水云间前,还没待停稳,何小茵就急不可耐地下了车。
林媛也紧追过去,“跟着我,不然你进不去。”
镜水云间是海城数一数二的高级会所,没有会员卡,何小茵这样的陌生面孔自然是不会被放入的。
然而,带进去后,林媛道,“具体在哪间房子里我就不清楚了。”
何小茵拿出手机,屏幕还停在顾清都给他发短信的界面,自己在用另一种方式在捧着他。
她算什么陪伴。
抹抹眼泪,退出顾清都号码,按出了圣威的。
响了两边都没有接,何小茵急得跺脚,一定,一定是在帮顾清都……
转而又摁柯海的,在第二遍时终于接通了,比柯海的声音先传来的是顾清都的嘶喊声,一声声如刀子扎在何小茵身上。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又挂断了。
何小茵等不及了,跑起来不管有用没用,一间间地锤门找起来,说不出的疯狂。
“顾清都,呜呜呜,顾清都,你在么?呜呜呜……”
“圣威,柯海,呜呜呜……”
***
顾清都浑身打了个哆嗦,难得的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虽不成句,但相对完整的话,“何,何小茵……来了。”
“不要,不要让她找过来。”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在酒店楼下,茜子说的那句话就是,“你不走,难道想让何小茵看到你待会儿的样子么?”
圣威柯海摁着他的手纷纷僵住,面面相觑,顾先生怎么知道?
“她在叫我,在叫我。”顾清都微闭的眼神变得迷离,“何小茵,我,我想她。”
心里被什么东西咬得发酸,有气无力地只是反复念叨着,“我想她,何小茵。”
砰、砰、砰
“顾清都,你开门,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何小茵在外急得直跺脚,锲而不舍地锤着门,恨不得用头去撞,“我求求你,开开门好么?”
话音里哭腔明显。
是林媛带她来的,镜水云间的秘密房间,她多少知道点。
声音那么近,顾清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眼里笑得缥缈,喃喃道,“真好听。”
圣威柯海他们却听得真切,这实实在在是何小姐的声音,但是他们不敢做主,要不要开那道门。
拿眼瞟向慕瑾彦,好像在等他的注意。
慕瑾彦看看顾清都,一核算,“他这会安静了不少,今天应该是熬过去了,你们帮他收拾一下,我去开门。”
慕瑾彦开门时,何小茵的拳头刚要落下,大概锤久了,又不惜力,红了大半。
何小茵一抽泣,“顾清都是在里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