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也是一脸诧异,他用神识扫了一下这会害羞的观音神像,依旧是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只是不知为何会闻到酒就脸红了,真是奇哉怪也。
小豆子颤声道:“观世音菩萨显灵了!”
文掌柜道:“敢问高僧大德,不知这神像作价几许?”
画仙僧横眉怒道:“大胆!你居然敢如此亵渎观音菩萨!菩萨是你这等阿堵物能买来的?!”这一声直把文掌柜吓的魂飞魄散。
文掌柜不住的给观音磕头谢罪,嘴里说道:“娘娘赎罪,赎罪啊!敢问高僧,小的该如何请菩萨?”
画仙僧点点头,拨动手中的念珠,道:“我这神像,有缘者分文不取,无缘者千金难求。这样,我在终南山得道之时,曾发下宏愿,要为观世音菩萨建一座观音禅院,你可量力捐赠。待禅院落成之时,镌刻你等姓名于功德碑上,也算是了了这桩因果。”
文掌柜喜道:“如此甚好!”他沉吟一会儿道:“小的愿意捐赠纹银五百两,资助大师修建禅院。”
画仙僧大喜,双手轻轻托起文掌柜,将观音画像卷起,交于他,道:“既然是我观音禅院的檀越,那边是有缘之人了。这副观音神像你可以请回去了,记住每日里要诚心诚意,三斋供奉。”
文掌柜美滋滋的将观音神像接过,心中盘算这下便不必牵家了,可着实省下不少银子,将神像先于内屋供奉起来,取了五百两银子交给画仙僧。
画仙僧问了文掌柜的姓名,记于功德簿上,转过头看看元真。
元真笑道:“我乃孔门弟子。”
画仙僧点点头,不再理会他,柔声对文掌柜道:“文檀越,贫僧尚有一事相求。”
“大师请吩咐。”
“我观这城中阴气颇重,必有平民百姓亦是深受其害。贫僧想要普施功德,奈何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还请檀越于我宣扬一番。”
“小豆子,取了我的拜帖,请还在城中的王员外来。还有,附近还未搬走的街坊四邻也招呼一声。”
小豆子应承一声急匆匆去了。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胖子小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些百姓。一时间,空旷的街道显出一股病态的热闹来。
那胖子肥头大耳,走起路来似乎地板都在震动。他边跑边喊道:“文贤弟,高僧何在?高僧何在?”
文掌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胖子就看见一旁正襟危坐念经的画仙僧,扑通一声趴到在地,说道:“高僧救命,高僧救命啊!”
画仙僧道:“施主莫慌!”一抬手将他扶起。
王员外道:“还请大师随我回家,必有重谢!”
画仙僧遥遥头道:“城中尚有许多黎民百姓,贫僧要先将他们安抚好。”
王员外道:“你管这些泥腿子做什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元真见那王员外这副嘴脸,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所幸的是画仙僧一意坚持要先安抚众人。
街坊邻居本来在路上就打听到这高僧的神奇之处,此时见他又如此慈悲,顿时深信不疑。画仙僧从书箱之中取出一大叠已然画好的观音神像,便待发于众人。街坊之中初时尚有那多疑之人,望风不前,待亲眼见有人实验一番神像的神奇之处,顿时发一声喊,俱都挤上前来。一时间,喧哗吵闹不已。
文掌柜见画仙僧乐呵呵在一旁记下众人姓名,也不问他们捐赠几许,多则数十两,少则十几文,不由得有些肉疼自己的五百两,转念一想,若是搬家损失的就更多,自己这实则是省了许多,顿时又开心起来。
元真冷眼旁观,总觉得这画仙僧透着一股古怪,只是他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完全是一种直觉。
天色将晚,众人总算是人手一张观音神像,各自都欢喜回家去了,那画仙僧也跟随王员外去他家中做客。酒楼之中又冷清下来。小豆子喜滋滋的过来询问元真晚上是否住店,元真便吩咐他去准备间房间,决定晚上住在这里,一来看看百鬼夜行是个什么情况,二来也想见识一番佛教的神通。
月亮初升之时,文掌柜便吩咐小豆子将观音神像挂在门上,紧闭大门,然后一头躲进内屋中,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小豆子先将门窗都插好,然后又给那不怕死的秀才公端了些酒菜,自己也如掌柜一般躲了起来,任他坐在大堂中独自饮酒。
月上中天,城中一片死寂,连鸟兽虫鸣都微不可闻,空气中连一丝丝的风也没有。元真端起酒盏,轻轻咽下一口,神识朝外一扫,只感觉天上的月亮泛着一股血红,照在大街之上,透着一片惨白。
忽然,他眉头一挑,放下酒盏,轻声道:“来了。”
初时,远远听见似有无数人的脚步声、马嘶声、车轱辘压在石板路上的嘎吱声;渐渐这声音越发的清晰刺耳,夹杂着许多的敲门声、指甲挠在木头上的声音。
元真往自己心口贴了张隐身符,隐去自己活人的气息,来到酒楼外,一纵身跃上屋顶檐角,朝下方看去。只见前方浩浩荡荡,数不清的鬼魂从城门朝这边走过来,中间夹杂着许多的战车战马。元真心道:“这哪里是什么百鬼夜行,这分明是阴兵借道啊!莫非是地府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所谓阴兵借道,通常会有两种,一种便是军队败亡后,由于他们的思维都停留在了当时打仗的那个时间段,都认为自己还没有死,还要继续战斗;另一种便是地府发生了战争。此时举国太平,自然不会有什么军队败亡,那就只可能是鬼界起了变故。只是历来就算是阴兵借道,也不敢冲击活人的城池,更遑论拘走活人的性命了。因为无论是城池还是房屋的建造,本身的结构便是蕴含了一种避鬼驱鬼的阵法,是以鬼魂常常只能飘荡在外而不能进入房屋之中,除非是有人屋门洞开。而且活人的气息天生便可知鬼魂,有道是活人怕鬼,鬼更怕活人。
眼看着鬼兵便到了酒楼跟前,元真轻轻跃下,站在一旁的阴影中,看着酒楼大门上悬挂的观音神像。
终于有一个鬼兵伸手去敲酒楼大门!
元真眼中精光闪闪,片刻后又变成了失望之色,恨恨啐了口,暗骂道:“江湖骗子!”
这一口唾沫着地,便泄了生人的气息,顿时周围鬼兵一片吵闹喧哗,然后纷纷围了上来。不时有小鬼撅着鼻子在空气中嗅来嗅去,有的甚至伸出长长的指甲在元真身上刮了几下。只是终究还是道家符箓神奇无比,这些小鬼直把他当做了木头墙壁一类的死物。
元真这才松下一口气,然而还来不及庆幸,便看见鬼兵之中如浪潮分开,打中间出来一匹骨马,上面坐着一个将领模样的人。
元真心中惊骇莫名,如被巨浪击中,死死憋住呼吸,不敢露出半分生气!
眼前这个将领模样的鬼魂,元真不敢放出神识去查探,根本无法知晓他的修为,但是光从气势上就能肯定要比自己厉害许多,至少也是鬼帅级别。鬼帅那是什么,可是相当于人类金丹期修士的修为!
那鬼帅冷冷看了元真一眼!
只一眼,元真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都冻住了,从心底散发出一股寒意!
好在鬼帅也只是看了一眼便骑着马又离开了。元真也闹不清对方究竟有没有看到他,一见他离开,立刻遁走。
回到屋中,元真尚还有些惊魂未定,一脸灌了三碗老酒,整个人才安定下来。他心道:“这次阴兵借道真是奇怪了!从活人的城市中过本就不同寻常,还拘了许多生人的性命就更是奇怪,而且这里面居然有鬼帅一流的鬼修,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元真苦苦思索,想了各种可能,忽然想起那本大陆游记上曾说起的一桩见闻。大约是在五百年前,那时的地府之主还不是酆都大帝,而是一个人类的大修士家族,称作曼珠沙华家族,酆都大帝不过是其辖下的一个鬼王而已。一日这大修士不知因何受伤,修为直降到元婴期,也只是鬼王的战力。那酆都大帝早有叛逆之心,乘势起阴兵造反。这一场仗一直打了近百年,期间鬼兵大量死亡,为补充兵力,那酆都大帝不惜以损失修为为代价,大量拘来生魂投入战争。其实鬼便如活人一般也是会死去的,而且人死尚可投胎,鬼死了就死真的死了。由于鬼道战争本来就是有违天和,是以凡是鬼道战争中死去的鬼魂便是直接灰飞烟灭,永世不能投胎了。虽然最后酆都大帝的行为被人类大修士制止,但也导致了无数活人的惨死。由于曼珠沙华家族本就是活人,不愿像酆都大帝一样不择手段,手下鬼兵基本死伤殆尽,连家主也被酆都大帝斩杀,最终只能黯然退出鬼界。
元真一拍桌子,怦的一声,可把内屋两人吓的够呛。
元真心道:“是了,一定是这样!那些鬼兵正是要穿过这樊运城前往酆都!此番定是有其他鬼王一类的鬼修,想要效仿酆都大帝,是以才如此大张旗鼓的冲击活人城镇,更是要拘走活人来补充兵力!不行,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可是那些鬼兵之中更是有鬼帅一流的鬼修,这次侥幸逃过一劫,可下一次就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元真苦恼不已,枯坐一夜,直到雄鸡一声啼叫,鬼兵才散去。
这时,酒楼大门忽然响起一阵砰砰砰的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人在门外大喊:“不好啦!文掌柜的,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