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随着雷风在楼阁亭台错落布置的御兽人宫殿中穿行,七拐八拐之后,眼前景色一变,前方一池塘、一茅屋,数棵紫竹而已,透着一股与之前繁华不一样的素净。
雷风一脸恭敬,轻轻敲了几下木门。
“进来吧。”
屋内并不十分亮堂,元真眯着眼睛打量一番,只见屋里十分简陋,能称得上家具的只有一个案牍,上面摆着几株不知名的紫色的鲜花,墙上贴着一张画像,中有二人,一男一女,男的长髯飘飘,放佛一个经年的大儒,女的娇憨可爱却掩不住清丽脱俗。案牍前有一张巨大的虎皮,中间趴着一只瘦弱的花熊。
只见雷风恭恭敬敬跪坐在老花熊身前,烈酒则亲昵的蹭俩下她。
“老祖奶,人我带来了。”
那老花熊颤颤巍巍的盘腿坐起来,宠溺的拍两下烈酒。
元真见状,连忙行了一礼,也如雷风一般跪坐下来。
“老祖奶安好。”
老祖奶仔细打量几眼元真,然后又朝空气中嗅了嗅,方才说道:“像,味道太像啦!”
老祖奶这一张嘴,可把元真吓了一跳。要知道传说凡是化形期以下的灵兽妖怪,哪怕是九阶巅峰,也只能是用神识来模拟人类发音,如老祖奶这般直接开口说话,元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衡量了。
元真道:“老祖奶,你?”
老祖奶道:“呵呵,我年轻的时候也曾踏足过化形期,只是后来被人所伤。你今年,约莫有十六七岁了吧?”
元真道:“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老祖奶点点头道:“差不多啦!那个时候她也差不多是这么大,只是比你调皮太多,不像你这般稳重。”
“谁?”
老祖奶道:“我之所以要见你,便是要给你讲一些往事,再求你办一件事。”
“还请老祖奶吩咐。”
原来在十数年前,当时雷风的父亲老族长还在世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发现始熊泉中居然又出现了一枚新的花熊蛋,不久便诞生了一只新的花熊,取名叫做怒新。这花熊一族并非如一般灵兽父母生育而出,而是由始熊泉吸收天地精华产生的。要知道千年来自老祖奶之后始熊泉便再也未诞生过小花熊了。老族长欣喜若狂,召集族众举行认灵祭礼。谁知这新生的小花熊完全不理会那些千挑万选的候选人们,而是咿咿呀呀爬到人群中抱住一个女孩子的腿。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有外人混了进来,便纷纷要求驱逐那女孩,让花熊重新选择主人。
元真好奇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花熊还是跟了她,族长也将族中御兽秘诀送了她一份。”
元真见状笑嘻嘻说道:“那一定是老祖奶发话了。”
老祖奶哈哈一乐道:“你虽不似她那般古灵精怪,却也聪慧。我们花熊一族秉天地灵气化生,生而便只认一个主人。”
“不知老祖奶有何事吩咐?”
老祖奶面容一整,神态严肃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将不久于世了。”见元真点点头,她继续说道:“我在的时候,御兽族还能勉强维持现状。待我一去,只怕立时便要大乱。这小烈酒刚刚出生,血脉力量还不能激发,不足以镇住有心之人。是以,我想请你帮我找到那女孩和怒新,请她们务必回来御兽族一趟。”
元真问道:“不知老祖奶为何选择了我?”
老祖奶道:“因为你身上有她的气息,必是至亲之人才会如此。算算你的年纪,她不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姑姑一类。”
元真闻言一惊,沉思半晌才道:“我不知道生母现在何方,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爹却实在没有任何的姐妹。”
老祖奶道:“那想必便是你的生母了。”
元真沉吟半晌说道:“按理来说,长者吩咐,小子实在不当推辞。只是我也不知道生母现在什么地方,倘若一直寻不到,只怕会耽误老祖奶的大事。”
老祖奶摆摆手道:“不碍事的。缘分自由上天注定,你们必然会想见的。我还能撑个几年,想来也够你寻找她们了。”
元真见状,无法推辞,干干脆脆应承下来。
一时间屋内沉寂了下来。
雷风见老祖奶似已无事,告退一声,便欲拉着元真出去。
忽然老祖奶道:“那个,元真。”
元真见老祖奶呼唤,连忙转身答道:“什么事?”
只见老祖奶脸上厚厚的白茸毛似乎从血管里散发出一抹嫣红,她慢悠悠的转过去,看着墙上的画像,自言自语道:“我等兽类,除却凤凰一族,生来便可化形,其他哪个不是要苦修几百上千年才可脱去兽形。你若是日后见到画中之人,帮我问一句,渺渺长生路,可抵得过千年相伴?”
一刹那,元真放佛看见画中女子,娇艳无方。
天地悠悠,情义绵绵。
数日后,达亚森林外围,已隐约可见行人踪迹,似乎从路旁茂密的灌木之中凭空出现一人,长长青衫,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正是元真,只是此时他已换作了一副书生打扮。
元真沿着青草浅没的小径行不多时,两侧丛林便渐渐退去,随处可见菜地水田。田野之中难见人影,有的水田之中的秧苗也只插了一半,竟是有些不寻常的荒凉之感。
小径渐宽,前头不远处已可见一座城池。
行到近前,元真不禁有些诧异和不安,这诺大的城池居然见不到半个人影,连看守城池的士兵也不见踪影,城门大开,鹿角随意滚在一旁。沿着街道走了许久,元真愈发的肯定这城池必然有蹊跷,十室九空,即便是不空的也是紧闭大门,门上俱是贴着神荼和郁垒。
元真眼中精光一闪,将神识散开到最大,在城中细细搜索。
忽然,他轻佻眉目,迈步来到城中央。往日最繁华的城中现在也是空空荡荡,元真径直走到一座酒楼跟前。那酒楼半掩着门,挂着的旗子也是无精打采。
小豆子还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他是这樊运城里最大酒楼文生记的小伙计,从小孤儿,被老板文慕白收养。此时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心里盘算着城里的人都走光了,偏文大爷还想着挣钱,好在文大爷估计也就这两天便走了,到时候自己也用不着这么心惊胆战了。
这时有人轻轻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来。小豆子打量两眼,见是个青布长衫的秀才,连忙站起来迎上前去,问道:“这位秀才公,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元真道:“先给我来点吃的吧。就一个熘鲜蘑和一个油爆肚仁儿吧,再来两斤老酒。”然后择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豆子苦笑一声道:“对不起了您嘞,店里面厨子都跑了,现在只有熟牛肉,花生米了。”
“那就半斤熟牛肉,一叠花生米吧。”
“好嘞。”
不多时小豆子便将酒菜端了上来,正欲走开,忽然被那秀才拉住。
元真道:“小伙子,我看这店里也不忙,不如过来一起喝一杯,可好?”
小豆子本也贪酒,抑且这几日委实吓的不清,一屁股坐到元真对面,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吞下去,才一拱手对元真道:“我叫小豆子,秀才公想打听些什么?”
元真见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个眉眼通透之人,也就不转弯抹角,问道:“小豆子,这偌大的樊运城中,怎么如此萧条,连守城的士兵也不见半个?”
小豆子有些慌张,又灌了一碗酒,才定下神来道:“秀才公你不知道,这城里面闹鬼!官老爷们早就跑啦!”
“闹鬼?只怕是传言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且细细给我说一下。”元真心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到处在闹鬼。
小豆子声音微微发颤道:“什么传言!我是亲眼所见!就在一个月前,本来城里面很干净的,突然就有一天晚上,整个城里到处都响起敲门的声音。我当时守夜,以为是有人住店,就起身去开门,正准备开的时候,忽然看见门缝里伸出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指甲老长老长的,不停地扣着门缝。我便趴着门缝朝外一看,没想到正对上一只眼睛,那眼睛就像,就像是死人被扒开的眼睛一样,吓的我尿都出来了。第二天城里面就到处在传,说昨夜里百鬼夜行,带走了许多人呢!很多人就去山上法兰寺请了菩萨、门神,结果还是没用。后来有一天到处在说县大老爷也被小鬼带走了,城里面就彻底乱了。官老爷跑了,很多人都跑了。现在就剩了一些老人跑不动也不愿意跑的还留在城里。”
“法兰寺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些酒肉和尚罢了!他们哪里能管得了闹鬼!要想治闹鬼,还得我画仙僧出马!”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如公鸭嗓子般,吓得小豆子一个哆嗦,将手中酒碗一丢。
来人是个和尚,正站在门口,身后背着一个书箱,眇一目,面皮白净。
小豆子见是个和尚,拍拍胸口道:“你这和尚,可吓死人了!你真能治闹鬼?”
那和尚冷冷一笑道:“你去打听打听,我画仙僧什么人!”
小豆子见状大喊道:“文叔,文叔,你快来!门口来了个和尚,说他能治闹鬼!”
不多时,柜台后的帘子一挑,出来个掌柜的,训斥了两句小豆子,来到元真与那和尚跟前,唱了一个喏,道:“这位大师,不知如何能治闹鬼啊?”
画仙僧道:“我本是弥陀寺的大和尚,曾与终南山中得观音娘娘点化,寻得一只仙笔,可将观音娘娘画于纸上,请来一丝佛光,每日祭拜,可消除业障,庇佑全家!”
元真本以为是个骗人的和尚,待听说来自弥陀寺,不禁又有些动摇,选择继续看下去。
文掌柜道:“原来是弥陀寺的高僧,久仰久仰。不知这观音娘娘如何显化?”
画仙僧道:“观音娘娘虽是有万千分身,但也不可能时时呆在你家不是!我请来观音娘娘,你等必须恭敬,娘娘虽不会开口,但我一试,你众人便可自行分辨。”说罢那和尚从书箱中掏出一个香炉,点燃三柱檀香,然后又取出笔墨纸砚置于桌上,用心画起来。
元真细细瞧着那和尚手中的仙笔,只见这只笔笔身似是千年古藤,笔豪不知是何物所制,散发出一股古朴的气息,只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灵力的波动,也感觉不到那和尚身上有灵力波动,暗自忖度:“莫非是这佛教之中修行法门与我道教大有不同,怎么感觉不到一丝灵力?”
不多时,那画仙僧便绘制完观音画像,待其干透,挂于门上,命人取来一碗老酒。
只见他端着酒在观音画像的鼻子上晃了几下,须臾之后,那画中观音立时变的脸色绯红,有如饮醉酒一般。
文掌柜与小豆子见观音娘娘显圣,立刻扑到在地,求观音娘娘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