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潘茹问我:“你的那位朋友远走高飞啦!”
“是啊,”我说:“也是你的朋友嘛!”
“怎么是我的朋友?”
“你俩不是一块长大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葛飞这么给我讲的。”我解释。
“她常提我?”
“嗯。”
“这么说,你很了解我了?”
“略知一二。”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听说过你的身世。”
“哦。。。。”从她脸上掠过一丝忧伤。
我忙说:“对不起。”
她幽幽道:“你叫我想起了。。。。我可怜的爸爸。”
我后悔不迭,手足无措。
她抬头望了我一眼,勉强一笑:“不说这些了,谈谈你自己吧,今年有多大把握?”
“没什么把握。”声音是低沉的,还在为刚才的事责备自己。
她又恢复了轻松的微笑,“如果考不上怎么办。”又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
我笑言:“如果考不上就不念啦!”
“不念了?那做什么呀?”
“我也说不清,想打工或做生意,可是家里不允许。”
“你很听家人的话?”
“不!”我笑笑,“我很刚愎自用的,只是在家里不听他们还不行。”
“刚愎自用?”她格格地笑,“刚愎自用的意思也就是很有主见了。”
我笑而不言,心里有种被人夸赞的受用感,其实与女孩子谈话,本来就是很舒心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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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迫在眉睫。
宿舍里越来越不安静了,尤其是晚上,吵哄哄的。虽然大多数人都很郑重地对待高考,但总有一些害群之马不顾自己的前途来影响别人。
而且,宿舍里热得像蒸笼,还有一大群好客的蚊子和你亲密接触,搞得人彻夜难眠。于是,我和大鹏在校外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地方不大,但比几十号人挤在一起清静得多。
大鹏算是富家子弟,老爸是工厂老板。但他一点也不摆阔,穿得挺朴素,人很正派、老实。
我俩关系进展最快的时候,当然就是那段双方都陷入赌潭的日子,所谓一丘之貉、臭味相投。现在都洗手不干了,毕竟还打算在七月考场上碰一碰运气。
也曾讨论过考不上的出路问题。大鹏说计划去俄罗斯留学,家人也同意。那儿有一所留学生学校,面向中国招生,高中毕业即可报名,采用中文教学,属于私立大学。当然是贵族的。
我们一起设想在异国他乡的生活情景,恐怕很有趣。不过,恐怕也很孤独、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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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忽然收到一封来自上海某工地的来信,拆开一看是葛飞和雨英的,我乐得都跳了起来。
俩人在信上兴致勃勃地给我描绘上海的繁华美丽,似是遇到世外桃源的口气,还勾引我也去。
他们在一家建筑工地干活,每天三十元工资,先付七元,月底才能补足。吃得也不错,每天有一顿大肉。
俩人嘱托我向那几个赌友问好,葛飞还特意叫我问候他“媳妇”,祝她高考顺利。还附一封给潘茹的信,要我转交。
我把来信一并交给了潘茹。
没多一会,她就把信还了我,还有她的回信,说:“你帮我把它发了。”转身走了。
她自然知道我要给葛飞回信,顺便帮她发信也合情合理。但我觉得她没必要单单把一张信纸交给我,连信封也不装。很显然,她不反对我看她的信,甚至是暗示我可以这么做。
“葛飞:
外面的世界还算精采吧。
当初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既然不好好念书,何必跑到这儿,叫人费解。
你爸来过学校了,听说把你的铺盖全带回去了。他老人家多辛苦,养你这个儿子真没劲。
还有,你欠了别人那么多钱,脸皮大概也厚了,一走了之。
好了,不多写了。你自个儿好好生活吧,没必要再给我写信,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且,你是我所有同学中最没出息的一个!
潘茹”
写得这样无情,叫葛飞怎么接受?想劝劝她,又觉得不妥。我没有把她的信发出去。不过,将来也好给葛飞解释,因为我们的回信全被退了回来。信封上有签注:“迁往新址不详。”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没他俩的消息。也没时间去想他俩,高考已进入倒记时,空气异常紧张。有些人手忙脚乱,有些人不慌不忙。这要看你的学习情况和心理素质。
那天,我在自己的斗室里挥汗如雨,一个妇人领着蹒跚学步的孩子从我门前经过。或许是人都乐意接近埋头苦读的学生,她关心地询问我的情况。当她得知我是在为高考作最后的努力时,弯下腰去问她的孩子:“强强,告诉妈妈,这个大哥能考上大学吗?”
孩子太小还不懂事,并未领会妈妈的意思,这儿瞧瞧,那儿瞅瞅,却不吭声。妇人凑近孩子的脸蛋,小声问:“能考上吗。。。。噢,能考上!”
她转向我微笑着说:“看,我孩子都说你能考上!”
我心里一下子好激动,冲她笑笑。我知道孩子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祝愿如同一阵温馨的春风,抚慰了我紧张又疲惫的心灵。
谢谢!一句温馨的话就够了。现在对于我,一句温馨的话,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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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如期而至,一晃即过。
管他考得好不好,走出考场我只觉得一身轻松,就像鸟之出笼,兽之归林。我不会像有些人,考完了还在计较某道题没做好,某道题该如何如何。
多少的困苦艰难、多少的渴望期盼,统统都交给命运吧!我们还能做什么?只有等待了。反正,复读结束了,我们解放了、自由了!再也用不着每天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再也用不着为解不出一道题而焦躁不安,再也用不着因为自己是复读生而低三下四了。
大家收拾好东西,互相道别,一个个打道回府了。我却懒得走。
这时候,爸却来了,正好把我的东西先带回去。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好装,我说把书都扔了吧。爸不同意,最后全裹着回去了。
这下,我成了一个最自由的人,没有累赘,没有负担。
只有我一个。
夜,已悄悄拉下帷幕。而华灯,用那七彩光亮将夜幕轻轻托起。为的是,让车与行人自由穿梭。而我,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
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火车站。到候车室坐坐,看看出门的旅客或走或站或焦虑或期待。去茶摊上品一杯茶,望匆匆行客,来来去去。间或有悠长的汽笛声,从宁静的夜空中划过。
时间,也如杯中之水,悠悠地陪着我,一起欣赏远处高楼上飘来的绵绵情歌。
眼前浮现出菲菲的面孔,她对我甜甜地笑,好象是问我,怎么在这儿?我说,这儿容易思念。我邀她共品清茶,同叙久事。她欠欠身正要从夜空降临,却被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带走了。
我一着急,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一个姑娘垮着包急急地向车站奔去,不是菲菲。
举起杯,吹开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
眼前又现出葛飞和雨英的影子,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但愿平安无事。
潘茹的身影也闪了出来。对她,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牵挂,但我清楚自己并没有爱。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她是考试期间,她穿着白色长裙在考场外亭亭玉立。这时候,她的裙角飞扬起来,在我眼前旋转。是慢镜头,缓缓地旋转,旋转,最后雾一样消散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独自一人信步而行,心里空空白白、平平淡淡。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脱离尘世一样。自己只剩下一个灵魂,不用为什么而焦虑,为什么而苦恼。
幽幽夜空和迷蒙的灯光,轻轻将我接纳,接纳,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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