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的咒骂让我们的队伍都顿时充满了生机,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纷纷指责那位叫做“小利山”的人。只见在我们的右侧,有一个隐隐约约、黑乎乎的人影,他背对着阳光、面向我们站着。看不清他穿的什么衣服,我只看到他的长头发全都杂乱无章地竖着,就像是一撮杂乱的荒草。
“小利山,你是不是来偷吃供品的?”这是二强他爸爸在质问。
那个人影继续用他那独有的尖细的男人的嗓音答道:“嘿嘿,死人供活人吃,有什么不对?”
“告诉你说,我们这是出大殡呢,你要敢是添乱,我可不客气,你趁早去走!”
“嘿嘿,走就走,等你们走了我再来!”那个人影果然转身就走,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远处又传来他不成旋律的歌声:“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队伍中有人唾弃地说道:“疯疯癫癫、傻不拉唧的,早晚饿死他!”
“这人是谁呀?”李春荣低声问道。可我只是对这个人有点淡淡的印象,却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听在另外一侧的马映萍说道:“他是黑脚丫子,脚丫子黑得像煤球。他爸爸死了,他妈改嫁了,他后爸爸不让他回家,把他赶出来了。”“那他大名叫什么?”“不知道,反正都叫他小利山,他比您还大好多呢,整天在村子晃荡,这家给口吃的,那家给件穿的……”马映萍的话让我感到很震惊,真的没有想到,人,还可以有这种自由自在地生活方式,我顿时对小利山充满了好奇。
前面的队伍忽然之间散开了,我们听到了很多男人女人粗声大气地讲话。只见前面站着5个高大的、黑乎乎的人影,他们手里拿着铁锹和尖镐,戳在地上站立着。地上已经翻起了一大圈肥沃的新土,中间是一个一丈多深的大方坑。空气除了白雾,又增添了浓郁的土的芳香。
姨奶奶的那口大棺材被几位强壮的男人,用粗大的绳子续到了坑里,孝子们轮番铲土,将一锹锹肥沃的新土洒在了棺材上。之后,又有很多亲属上阵,就连李春荣姐姐也铲了几锹土。不一会,一个金色的、端端正正的圆锥型坟头就被制作了出来。
所有花花绿绿的纸活全都放在了坟头前面,几个男人一起点火,熊熊的烈火瞬间就将这些陪葬品吞咽。一股股的热浪袭来,把悬浮在空气中的白雾驱散了,坟场上顿时变得光亮清澈,每个人的面庞都是那么的清晰。我看到了马映萍,我看到了李春荣,我看到了李海成,我看到了所有的人,还有不远处的苹果树,可唯独不见了那条通往天宫的通道,以及那位让人好奇的小利山。
人们纷纷扯掉了头上的白帽子以及白纸圈,我与马映萍头上的白纸圈不知被谁从后面就给扯掉了,就连我们身上披的白布单也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
午饭之后,李春荣姐姐因为要赶回远在县城的学校,所以她搭上了一台出山的手扶拖拉机,便与我们惜惜道别了。我们把她送走之后,马映萍扭过头问我与李海成:“你们俩作业写完了么?”
“没有。”“还差些!”我们回答。
“那到我家去写作业吧,听Susan姐姐的话,我们不在那里听他们瞎吵吵,好吗?”马映萍眨着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说道。
我跑回家去拿书包,发现我的白衬衣、蓝裤子和红领巾已经整齐的叠着放在了炕上,既然是去写作业、去学习,我就应该把这身衣服穿上。于是,我迅速地换上了衣服,并将白衬衣扎到了蓝裤子里,垮起书包便跑出了家门。
我与李海成几乎同时跑到了马映萍的家,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们三个全都不约而同地换好了衣服。这让马映萍非常惊喜,她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你们要是总能保持这样,我这个生活委员可就省心多了!”
马映萍的家,和我上次夜里与于秋美一起来时大体相同,但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同,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同又实在说不清楚,真是有一种似来过、似没来过的感觉。此时,马映萍的写字台前,已经并排放上了三把圆凳子。我坐到了最里边,李海成坐到了最外边,马映萍坐在了中间。就在我与李海成往外掏书本的时候,马映萍从中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彩色照片,举在我们的面前说:“看,这是我暑假时,在县城我姨家拍的!”我抢过照片一看,发现照片上的马映萍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褂短裤,露出了白净的胳膊和白净的腿,她正在照片上天真无邪地笑着!
“你这身衣服我怎么看着眼熟呀?”我无意的说道。
“这是我姨给我买的,夏天穿着出去玩一点也不热,可舒服了!”马映萍自豪地说道。
“那你是不是睡觉都穿着呀?”
马映萍噌地夺走了照片,说道:“我哪有那么臭美呀!”
我们一起写了很长一会作业,我忽然就觉得右臂抽筋般的难受,于是便扔下笔伸展右臂。我的举动传染给了他们俩,他们俩也纷纷扔下了笔,开始伸展右臂。这时马映萍突然跑了出去,不一会就端进来一个白色的盘子,她说:“本来想写完作业再拿出来吃的,既然我们都累了,不如就现在连休息再吃吧!”她说着,就把那个盘子放在了写字台上,我看到上面还盖着一块白色的手绢。马映萍伸手取下了那个手绢,我看到那个盘子里居然装着一堆儿还没剥开红灯笼的姑娘儿果!
“这?”我紧张而又激动地说:“你这是哪里来的?”
“我们家东边小园子里面的,每年都长,可不多,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马映萍看着盘子里的姑娘儿果说道。
李海成一看是熟透了姑娘儿果,伸手便去抓,我连忙伸手挡住他,喊了一声:“等等,先别吃!”“怎么了?”他疑惑的看着我。我转头看着马映萍,试探着问道:“马映萍,你是不是要让我们回到摩天岭?”“摩天岭,什么摩天岭?”马映萍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李海成也在疑惑的看着我,看来他们确实不记得我们和于秋美的事情。也许我们吃下这些姑娘儿果,就会回到摩天岭,可是虽然我是一直想回去,但是现在让我突然丢下眼前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就离开这里,我总觉得对家长、老师、同学们,以及所以接触过我们的人有些不负责任!想到这里,我决定要向他们透露一些信息!
我把语文书翻到了第70页,指着图画上那位背对着我们、穿着裙子的女同学问道:“你们还记得于秋美吗?”
“于秋美?就是你那位穿着裙子的姐姐?”马映萍眉飞色舞的问道。
“不对,于秋美是咱们班上的同学,只是你们不记得她了!”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海成挠着脑袋,似乎是在冥思苦想,只听他的嘴里嘟囔着说:“于秋美……?于秋美……?好像……”
“好像什么……?”我焦急地问。
“好像……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李海成拨浪着脑袋说,但是他同时又继续说道:“是不是幼儿园的呀,我记得幼儿园时有个叫小丽丽的后来离开咱们了!”
马映萍翻着白眼看着我们,现出满脸地不悦,她生气地说:“看看你们两个男生,整天不想着学习,却整天想着女生,一个是于秋美,一个是小丽丽,真是不嫌害臊!你们说,她们都代表咱们班上的谁?”
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简明扼要地将吴富禄批斗于秋美、我与马映萍搭救于秋美、我和李海成开着火车走到了摩天岭,以及马映萍让我们吃下姑娘儿果,利用梦境来给大家填充记忆的事情讲了一遍。可他俩虽说听得聚精会神,但是却满脸疑惑!
“徐丘海,你别编故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马映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好吧!”我拍了一下写字台,下定了一颗决心!我决定先吃下一颗姑娘儿果示范给他们看看,尽管我认为这样做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我很可能会像上次那样进入到一个错误的时空,但是只要有于秋美在,我想她一定还会帮助我回来的!
想到这里,我拿起了一颗姑娘儿果,严肃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俩先看着我把它吃下去,如果我消失了,你们不要害怕,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会想办法回来,然后带着你们一起走,好吧?”
他俩瞪大双眼,疑惑地看着我!
我轻轻地撕开了姑娘儿果薄而透明的灯笼罩,露出了里面红彤彤、圆溜溜的红果实,然后轻轻地将它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我感到了一丝微微的苦,一阵淡淡的甜。我紧闭着双眼,但心情却格外紧张。我努力控制自己,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也不知多了多大一会儿,我踌躇而又谨慎的挣开双眼,我的眼前先是一片模糊,慢慢地才能看清事物。我发现马映萍和李海成正在瞪大双眼看我这,而我竟然还在马映萍的小房间里,就坐在她的写字台前。
“哈哈哈……哎呀我受不了了……”
他们两人开始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涨红了面庞、笑得留下了眼泪,他们笑得是那么的无所顾忌、畅快淋漓!
“怎么就不灵了呢?”我不解地站了起来,又从盘子里拿出来一颗姑娘儿果,我对他俩说:“刚才剂量不够,我再吃一颗!”
我扯开了外面的红灯笼,一下子就把里面的果实塞在了嘴里,三下五除二就咽了下去,然后噗通一下就倒在马映萍的小床上。我紧闭双眼,尽量什么都不去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挣开双眼,却发现我还是在马映萍的房间里,而他俩仍然是在充满好奇地看着我,然后出了更为强烈的笑声。我噌地坐了起来,疑惑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灵了?”
“哈哈,是‘剂量不够’!”他俩一同说着,伸手就去抢盘子里面的姑娘儿果。他们每人抢了一把,盘子里还给我留下一颗。
他俩一边咯咯咯地笑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马映萍笑着冲着我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打好主意,你以为编个故事就把我们给骗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