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天地苍茫,四周并无阻碍,但却有着漫天飞雪,让人只能看清身周这一小块地界。狂风裹着雪花呼啸而过,轻灵的雪花却也似杀人的利刃,若是刮到脸上,必然会留下一道口子。常人来此必是目不能视,寸步难行,甚至可能须臾之间便会横死,死因便是身受凌迟之刑。
然而就在这天地之威下,却有两个身影缓缓行进,一大一小,虽缓但却看不到丝毫停滞,仿佛似闲庭信步。未看清时可能还只会觉得两人颇为了得,心底生出几许佩服之情。然而待得两人走近时,便一定会只剩下惊骇了。
两人确实是一大一小,是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
先看这小女孩,她约莫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扎着羊角辫,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虽只着粗布衣衫,却给人一种颇为不俗的感觉,那稚气未脱的眉宇间竟似有一股锋锐之气若隐若现,与她的年纪颇为不符,让人很是好奇她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
而此时小女孩身上带着两把剑,一把背在背上,一把持于手中。
背上的是把木剑,一把普通却又不很普通的木剑。样式很是普通,材质倒是颇为坚硬的铁桦木。木剑似是用过很多年了,树木年轮已然涣散,剑身光滑如玉,像是被精心擦拭过无数次,竟是纤尘不染。然而虽是木剑,但却会给面对它的人一种隐约的刺痛感,此剑仿佛已经有了灵性。
而她手上所持之剑则更为普通,但也更为不普通。这倒是一把铁剑,样式颇为奇特,剑茎以红布缠绕,红布上多处残破,带着一股沧桑之感。剑格似铁非铁,似玉非玉,漆黑如墨,但却闪耀着温润的光泽,流云形状,给人一种飘逸随性但又温柔之感,但却有一种另类的伤感夹于其中。一把剑能给人如此复杂的感觉,倒是让人颇为好奇。铁剑没有剑鞘,也只是由破旧红布包着。样式虽颇为不凡,但从红布的缝隙之中却能看到剑身上那斑驳铁锈,这实在不像是一把好剑。
再看那成年男子,他用一件白色披风裹身,里面也是一身粗布衣服。长得很是好看,让人眼前一亮,很是吸引人。年轻、俊逸,但这些却不是他吸引人的地方,让人感到着迷的是他的气质。柔和的淡眉、深邃的星目让人可以清晰感受得到他的温柔,那单薄的嘴唇缺少血色,仿佛彰显着他是个思绪颇多之人,那一头乌黑长发中却夹着些许华发,额前两缕白发垂下,沧桑之感又油然而生。他给人的感觉竟和那把剑一模一样,沧桑、飘逸、伤感、温柔种种形象在他身上重合,但却有丝毫不显得冲突。
但又有什么地方好让人惊骇的呢?
让人惊骇的是这夹杂着锋利雪花冰棱的狂风对他们二人竟丝毫没有影响,两人所到的那片天地仿佛自然地就平静了下来,一股无形的若有若无的气场散发出来,沉静而又温柔,仿佛一切事物在其中都会平息下来,两人的衣角连扬都未扬起。
若是探寻这种独特气场的来源,男子是一个,他身边还有一个,但却不是那小女孩,而是那把红布包裹、锈迹斑斑的铁剑。
狂暴的天地之威就这样被一人一剑一路抚平,丝毫没有打乱两人的脚步。
但蓦地,两人却停下了脚步,这自然不是因为这恶劣的环境,而是看到了让他们颇为惊奇的一幕。一个少年正趴在两人面前脚下的雪地之上,整个人已经被雪盖上了一层薄被,衣服上多处都裂开了小口子,点点血红染着了那本是白净的绸衣,他的气息已是微弱至极。
男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感觉不到这人身上有丝毫灵气,也没有一丝内力,看起来不像是修行之人,但他是怎么做到深入这望冬无涯地的呢?但他虽是心带疑惑,却还是将这个少年给抱了起来,准备为其救治。
宋亦凡悠悠醒转时,却见自己竟身处一山洞之中,他傻眼了,根本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心中暗自惊骇,“难道是被人给绑了来么?”他这样想着,想坐起身来,但却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仿佛被千万把刀子割过肉一般,疼的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突然,他听到一句“不要乱动”,声音颇为稚嫩,像是女孩子的声音,但却很是清冷,带着一股本不属于孩童的冷漠。
宋亦凡虽不愿就这样乖乖听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的话,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做出了理智的选择。宋亦凡躺定后,忍住惊慌,大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到了这儿?”但却仍能听到声音有一些颤抖。
这时,传入耳中的不再是那个清冷女孩的声音,而是一男子的声音,颇为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我二人是在道旁遇到正昏迷的小兄弟的,便将小兄弟带到这山洞之中救治了。”男子的话语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也稍稍平复了宋亦凡那颗本极不平静的心,但他心中的戒备也未尽皆消散。
宋亦凡回忆了一下,却只记得在客栈吃了那个果子,然后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了,难道那果子有问题?他昏迷之后被人绑架到这来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先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的地方,他还有很多事都未弄清。
由于只能躺着,他便只能斜睨着那说话的男子。“这当真是个奇男子”,他不由心生如此感慨,男子虽只穿着粗布衣服,但那复杂而又自然的气质当真可以让世间所有人都不由被其吸引,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他柔和而又英俊的面容让人视之如沐春风。
宋亦凡心中稍安,这样的人应当不会是恶人吧。他开口问道:“多谢搭救,不过你们是谁?”此时的声音就要平和了许多,不再如初始那般惊慌失措。
那男子笑了笑,只是说道:“我们只是路过的人罢了。”在面上倒是看不出丝毫作伪,宋亦凡稍信了他的话,不过他倒是很好奇男子的态度,若真是如他所说,那他也是个忒温柔的人了,对自已一个陌生人也这般好,但他也不太相信如此仪表的人会有着如何险恶的用心,只能猜测着或许男子的性子本就是这般温润和煦吧。他接着又问道:“我怎么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刀割过一样啊?好疼啊。”
这次依旧是那男子回答了他的问题。“请恕在下多言,在下观小兄弟并非修行中人,何以能深入这无崖腹地,这里冰天雪地,环境恶劣,凡人是绝难到此的。”宋亦凡一开始并未听懂这段话,然而自语了几遍,突然大叫道:“这里是无崖山?!你们......是仙人?!”
不经意间,他又扯到了浑身的伤口,发出了一阵阵惨叫,但那阵兴奋感却让他的疼痛都稍稍减弱了几分。
“大惊小怪。”那清冷女孩忍不住说了句话。
“无悔!”那男子轻声责斥了一句,接着对宋亦凡说道:“我们是剑修,你口中的应当是指灵修,不过我们都可算的上是修行中人,而此地正是无涯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