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略作点头,但心底还是有些担心,她不知道怜儿此刻的神情,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元放对她的关心。
小七乖乖地跟在了长瑄左右,还主动牵着长瑄垂下的衣袖。
长瑄低头看了他一眼,见小七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握着长思笛。
他不动声色地走着,也不推脱小七的手。换做常人,他恐怕就不会这般温和。这孩子还是第一个敢靠他这么近的人。
当然,除了慕容世家的三兄妹,还有——顾云兮。
太阳光越发刺眼,竹林高大狭长,很难有多大的凉风,多半都是吹过竹尖就消失了。好不容易走出了竹林,没了几十米高的节竹碍眼,视野也变得清晰。
他们正穿过一条差不多两辆马车勉强能同时经过的小路,路边有一条不小的活水河,岸边杂草丛生。小路下有一条窄道,可以让河中的水缓缓流过另一边的石坡。石坡最多十米高,上面长了几根瘦弱的竹子和一些杂草。
“王爷,前面有间茶馆。”率先去探路的扶安折回来禀告。
元放扫了一眼云兮,目光落在她的腿上,方才对扶安说:“我们先去茶馆休息一下。”
怜儿担忧地望着云兮的腿,小声地问:“小姐,你的腿是不是越来越疼了?”
“没有,就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云兮嘴硬着。她自己也没想到,就是早上的淤青,加上刚刚被撞的那一下,居然会这么疼。
但细想了一下,她又好像能明白一点。毕竟现在的身子是之前的顾云惜,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伤。早上撞的那一下,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会青了那么一大块,而且不到半会儿功夫就暗得发紫。
想到这儿,云兮突然怀念之前的那副身子骨,虽没有这副充满胶原蛋白,但至少生龙活虎。经过她多年的“历练”,对付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想当初当武替的时候,弄得浑身是伤,也没现在这么疼。
不过怜儿的神色似乎有些过分担忧。她特别紧张云兮腿上的伤,担忧的程度比云兮的亲生爹娘还深。早前梅湘云和顾肴知道的时候,都没怎么在意,只是问了两句就没当回事。
云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此时怜儿脸色发白,扶着她的手也是冰凉。云兮不忍再追问她,想着反正到了行宫后有的是时间,这个疑虑也就暂时搁置。
一般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开店的人,多半都有些谋生手腕。这是云兮在见到茶馆老板娘时,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古有龙门客栈老板娘——金镶玉,花容月貌,美艳妖娆。现今站在云兮眼前的这位青竹茶馆的老板娘亦是风姿绰约。一袭红衣素裹,不着任何朱钗发饰,却有一种别样的风韵,让人过目难忘。
看她的容貌,约莫二十五六,正值韶华。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秋波流转,常人根本受不住她的注视,连云兮一个女孩子都不好意思直接面对她的眼睛。
那老板娘自称‘白芍’,这里的过路人都叫她‘白老板’。虽然她外貌盈盈弱弱,娇艳美丽,但说起话来颇具豪爽大气,举止也无女儿家的腼腆。见到云兮他们几个,立马带着小二招呼,上了上好的茶水。
她善于察言观色,见这几位谈吐不凡,衣着华丽,心里明了他们定是富贵之人,在招待的礼数上自然也比别的客人足些。
就连茶水都是上乘的‘七叶红魁’。此茶产自玉泽,是当今世上最为珍品的四大香茶之一,以‘色红,香郁,味醇,形美’四绝着称于世。
没想到,他们今日竟然能在如此僻静的地方品尝到此茶,还真是人生奇事。
无心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样的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就没在意,只是随意撕了块布条扎上,免得流血。但是就坐在他邻座的云兮可受不了一只血淋淋的胳膊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她瞥过眼去,目光瞟到坐在无心对面的元放,也不知道他心思沉沉地想些什么。看着像是喝茶,但是眼神分明道出了他此刻根本心不在此。
云兮挑了挑眉,垂了垂眸,目光顺势下移,突然她的眼神定在了元放的腰间。因为他今天所穿的衣服,内衬为白,外披一件暗红色的长袍,腰间的丝绦也是红色,但是明度更深。
云兮觉着哪里不对,细瞧之,竟然发现他腰间一侧那片暗红,竟然是因为流血所致!她瞪着眼睛问:“元放,你知不知道你腰上在流血?”
云兮蹙着眉头望着他,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不出所料元放果然不知道,经云兮这一问,他才意识到去看自己的腰间。随意抚了一下腰间的伤口,并不大,所以没注意,但是流了不少血,所以看上去有些吓人。
但好在他身上的衣服可以遮挡一些,若不是细细瞧之,常人也不会瞧见。他抬首望着云兮,面上竟然带着笑意。“无碍。倒是你,竟对我这么关心,这样的伤口也能瞧见?”
云兮白了他一眼,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一边担心他们的伤口,一边又在感叹自己遇到的这些人太可怕了。个个都把受伤流血当成家常便饭,一点也不在乎。
云兮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屋里找那位老板娘。茶桌边的元放和长瑄,他们都在看着云兮的一举一动。一来是怕有危险,二来云兮不声不响地起身直接去找那位老板娘也不知为了何事。看上一眼,算是满足了好奇心。
那老板娘正在摆弄酒柜里杯具,见到云兮过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笑盈盈地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云兮四下扫视了一眼,屋内相对简陋,但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得很。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金创药’什么的。也不知道这里把止血治伤的药是不是称作‘金创药’。
“老板娘,你这有治疗刀伤的药?”云兮问。
白芍面含笑意的垂了垂眸,不经意地望了望外面。
她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只白底蓝色印花的瓷瓶,对云兮说:“这是甘七粉,直接用在伤处即可。三日内伤口不能碰水。”
云兮接过瓷瓶,笑着道了声‘谢谢’。转身走回去的时候,云兮拿着瓷瓶又犯了愁。
她又不是大夫,万一老板娘给的药有什么问题怎么办?她拧着眉头,正发愁要不要把这个药给他们俩用,脚步已经停在了元放跟前。
元放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瞧着她。盯了好一会儿,云兮终于忍不住蹙着眉头问:“你看什么?”
元放的目光落在云兮手里的瓷瓶上,明知故问道:“你手里拿了什么?”
“这个——老板娘说是‘甘七粉’。”云兮盯着瓷瓶,又看向元放说:“这个,对你们的伤口有用吗?”
元放笑着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将手里的瓷瓶交给他。元放打开瓶塞,将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时老板娘走了过来,语气怪异地说道:“呦,这位公子不会是怀疑我白芍下毒害您吧?”
云兮一愣。
元放重新将瓶塞塞好,对那老板娘说道:“在下多谢老板娘慷慨赐药。
不知老板娘可否行个方便,借一间屋子让在下换药?”
老板娘见元放颇有礼节,也就不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
她让小二带着元放去里屋,元放拉着云兮的手腕,笑道:“你也过来。”
“我?你换药让我去干嘛?”云兮不解地看着他。
元放才不管云兮想不想跟去,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打横抱起。身子突然一轻,吓得云兮脑袋一片空白,“喂,你快放我下来!”
“你要是想让我的伤再严重点大可乱动。”元放一边跟着小二往屋里走,一边说。
无耻!无耻!竟然拿自己的伤做要挟!云兮瞥过眼,透过元放的肩膀,她瞧见长瑄正朝她望着,神色平淡,只淡淡地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云兮转过头,缩在元放怀里。
元放低首看着怀里的人儿突然失落起来,不免问道:“怎么了?伤口疼了?”
“没有。”云兮抬眼,“流血的是你好不好,还要抱着我,你不怕伤口更严重吗?”
元放露出难得的温柔笑意,却是在问她:“我看你平日里吃得也不少,怎么身子还是这么清瘦?”
“……”云兮这就要接他的话。但是一想,不对啊,他这不是在骂她吃得多么?
哼——云兮气呼呼地撇过脸去。头顶上传来某人低低的笑声。
那小二把他们带到屋子里,便离开了。
元放将云兮放到床上坐着,却不见他上药,反而将老板娘给的药放在床边的木柜上,自己蹲在云兮面前,伸手便要脱去云兮的鞋子。
云兮被他突然伸手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赶忙护住自己的右腿。紧张兮兮地问:“你又想干嘛?”
元放看着云兮的时候,眼里都是笑意。他突然欺身上前,将云兮吓得身子忍不住朝后倾去。
元放不知何时已经伸出了胳膊揽住她的腰,一时间,云兮都忘了作什么反应。面对眼前这张仅离她只有一拳距离的俊脸,云兮的脑袋一片空白。
静默间,她好像听见心跳‘突突’的声音,好大声,像打雷一样。老天,不带你这么考验一颗单纯可爱的少女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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