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苑内,元晔身着便服,正立于石凳旁,眸光悠远,不知何物。
元放走到他身边,也是一身青衣便装,几年的戎马生活,早已让他没了皇室子弟的傲气,此刻也不过是个与兄长叙叙家常的寻常弟弟罢了。
良久,元晔才开口道:“七弟,这些年在北境真是苦了你了。”
元放面上释然,心里明白皇兄的苦楚,哪里会有怨言,“战士保家卫国,守一方平安,何来苦字。倒是难为皇兄身处皇宫······”
当初元晔还未登基为帝,元放曾问过他,如果没有太子的身份,他最想过怎样的生活。
元晔深思良久,答道:布衣剑客,游历江湖。
如今他却被困在深宫院内,朝堂之上也不能尽展宏图。
这些年元晔暗地里培养势力,元放也借由守卫北境之由,暗地里集结兵力,两兄弟同心同德,守望相助,只希望有朝一日夺得大权,不再受他人限制。
趁着月色明静,无人搅扰,无事可忧,二人便在花苑里畅聊许久,中途夏公公送来养神汤。
得知是玉妃娘娘细心,元放立刻露出一副羡煞旁人的模样,感叹道:“还是皇兄好哇。有玉妃娘娘这样的红颜知己。不像我,这辈子只能和战马长枪相伴了。”
“胡说!你若是看上哪家姑娘,皇兄一定给你做主。”
“臣弟不敢。皇兄金口玉言,谁敢不从,我若有真心喜欢的女子,必是望她也喜欢我,若她因为皇命而与臣弟在一起,只怕也不得幸福。”
“朕明白你的意思。世人谁不想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只是身在皇家,有时确是身不由己。若他日七弟寻得心爱之人,可一定要告诉皇兄。朕一定要瞧瞧,是怎样不世出的女子,能俘获你的青睐。”
“臣弟谨记。”
另一面,九王爷元尘趁着家宴结束后就偷偷溜出了宫。
自从上次不知道是谁在太后面前嚼舌根,说他与一民间女子相交甚密,传出不少闲话。
他这些天就一直被太后圈在宫里禁足,整天都陪着哪儿也不能去,可把他憋坏了。
好在今天太后心情好,又有不少人前来祝贺,故友叙旧的,根本没空管他,他就带着小跟班承德一起出来了。
承德向来胆子小,着实害怕太后怪罪,但是又阻拦不住元尘,只好随身后出来了。
“还好家宴结束的早,不然就没机会去城西看灯市了。”元尘一边走,一边心里企盼着顾云惜也在灯市,这样他们俩说不定还能碰上面。
织女河岸边围了不少人,云兮和映雪她们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河流上游、人迹又少的地方。
三个姑娘各自拿着虔心求来的许愿灯,小心翼翼地将灯放入河中。
映雪凑到云兮身边,小声打探,“方才我见你的花灯上写的文字似乎不是姻缘的签文,你是不是求了别的什么?”
云兮先是一愣,随即面色淡然地解释:“我尚无姻缘可求,所以只求家人平安。”
映雪:“原来如此。这条河里的河灯可真多啊,不会堵了吧?”
她们的目光几乎一致地盯着随河水流淌的河灯,半响,云兮突然问道,“这条河是流向哪里啊?”
怜儿摇摇头,映雪也耸了耸肩,“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她转头看向长瑄,问道:“大哥,你知道吗?”
云兮也只是一时想起便随口问了一句,也没多在意。
身后的长瑄望着漂浮着满是河灯的织女河,回道:“南楚建国前,织女河就已经是陵安的护城河。它的源头是榣山的洛河瀑布,流经三山七城,最后会于南境的沥水河。”
云兮愣愣地听着长瑄的解释,他说的详细,但是她听得糊涂。
什么榣山,沥水河,在哪儿?她不知道啊……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宛如初生婴儿。
云兮笑了笑:“长瑄大哥知道得真多。”
“大哥没事就爱看些地理游记什么的,这些名山大川的事,他都略知一二。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映雪说话的时候,云兮能感觉出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自豪的意味,想必长瑄这个哥哥当的很是称职。
云兮在心里小小地邪恶了一下,有一个这么帅的、这么妖孽的哥哥每天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也太幸福了吧。
不对,好像应该是两个,从玉也很帅,不过他是属于那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型。
哦,还有一个百里向天,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像是暖心的骑士,哎呀呀,这个映雪姑娘也太幸福了吧。
怜儿心想,小姐定是又在自我沉思了。她偷偷地扯了扯云兮的衣袖,把云兮从放飞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云兮再次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背过身去。
这出来也好几个时辰了,也该回府了,不然义父义母会担心的。楼霄道:“时辰不早了,就到这儿吧,今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休息。”
大家也都一致同意。七个人三三两两并作一排往回走。
三个姑娘家自是走在前方,后面跟着四位俊男保镖,一路走来回头率太高了。
穿过城西的灯市回府时,正巧碰上了一心为寻顾云惜的九王爷元尘。大老远的,他就看见了云兮,想也没想地就跑到云兮身边打招呼。
“惜儿,惜儿······”
众人闻声皆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两个男子跑过来。
楼霄惊疑一声:“九王爷?”
怜儿也一惊,九王爷怎么知道小姐在这儿?
惜儿,惜儿,叫得可真亲切。云兮正看向站在她眼前的九王爷,今天晚上怎么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人?这个美少年又是谁啊?云兮心里简直要抓狂。
元尘生得一副好皮囊,肤白貌美,典型的富家公子,一看就没吃过苦。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
云兮在心里暗骂,怎么遇到的都是美男,难道这是在考验本小姐的定力吗?
“额,这位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美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皮肤真好啊,也不知道吃了啥好东西。云兮盯着元放细细地瞧着。
元尘听云兮叫自己公子,心里有些小失落,难道一个月不见,她就把我忘了?
“我去你府上问过,他们告诉我你来灯市了,我便寻过来了。”
没关系,忘了就再记起,不难。元放一脸迷恋地盯着云兮,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个九王爷对云惜的感情不一般。
但是云兮不知道啊,她只简单的哦了一声,用手扯了扯披风,说:“那个,你看天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正准备回去休息,就先行一步了。”
“哎,等一下,”元尘叫住云兮,“我也跟你回去。”
可以住在聚贤楼,离惜儿又近,明天一早就能看见她,再好不过。
“跟我回去?”回哪儿?云兮不解地看着他。
楼霄连忙说:“九王爷,您还是回王府吧,在外面待久了不安全,您又只带了一个随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元尘不以为意,“没事,今晚我就住在聚贤楼,麻烦楼大哥给我安排个房间就行。”他看向云兮,笑得一脸灿烂。
云兮只得冲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美少年跟顾云惜有什么渊源,回府之后一定要跟怜儿问清楚。
楼霄见元放的态度如此坚定,也不好在说什么,就让他和侍从一起跟着。
先前是三个姑娘家并排走着,几个大男人跟在身后,现在好了,就剩元尘黏在云兮身侧,一群人被搁在身后干瞧着他俩说话。
元尘说:“惜儿,这么久不见,你可曾想我?”
“······”云兮差点没惊掉下巴,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吧?顾云惜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这几日我可是时常想起你。”元尘似是撒娇般的语气,带着些许失落,可能是没听到云兮的回答才有此心境。但云兮哪敢随便搭话,她对眼前这个人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人是真心喜欢顾云惜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怪人。
元尘见云兮只是静静地走着,也不看他,偶尔礼貌性地朝他微笑,似是有疏离之意。他心下担忧,许是太久没来找她,所以生他的气了,只是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场,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哄她开心。
走了一段路,元尘突然看见前面有商贩在卖菊花灯,制作十分精巧。他记得云惜最喜欢秋菊,与秋菊相关的东西她大多非常喜欢,于是便对云惜说:“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云兮纳闷他怎么突然冲到前面去买花灯,等他回来,就见他将那绘着红色秋菊的花灯递到她面前。
元尘俊朗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映着暖暖的烛光,柔和而温暖,他对云兮说:“送给你。”
大抵就是在这个时刻,云兮记住了这个叫元尘的少年。以致于多年后,她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这一天,那样简单温暖的少年竟也敌不过命运的捉弄,她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接过那花灯,露出真心的笑容,“谢谢。”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终于没了先前的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带着秋菊的花灯?”
“我不但知道你喜欢带有秋菊的花灯,还知道你喜欢一切和秋菊有关的东西。”元尘自信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幸福感,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流露出的爱慕之情,即便是云兮这样不曾涉足爱情的人都看得透彻,更别提身后那群人。
云兮动了动唇角,她想说些什么,解释或者回应,但她做不到。
该怎么跟这位少年说,她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她只是,只是一个占用了别人身体的游魂。
真正的顾云惜,也许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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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会调整更新时间,基本都是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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