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风好大,好冷。
这天气冷得简直不像是在秋天,被露水打湿的树梢似也结成冰霜,风中不时传来鸟语,空气里充满了新鲜而冷清的木叶清香。
远方有炊烟升起,近处却不见村庄人家。
第五小楼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先是嗅到了一阵泥土的气味,然后才现自己的人已躺在一颗树下,这棵树的树干很粗树叶枝桠分布很广,恰好能遮住前方初升的阳光。
这地方好像被人特地清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泥土干净而平整,落叶被扫的远远的,居然还有一张很精致很厚实的兽皮毛毯铺在她身下。
空地的中间已熄灭的火堆正升起一丝青烟,一个男人正伸着双手在烤火,嘴里时不时一声哈欠,看起来好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第五小楼一睁开眼睛,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被这个人吸引,忽然,她现自己好像见过这人。
并且见过好几次。
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是在一个小镇的酒铺中,他刚走出来,她正好走进去,本来互不相识的两人,因为一些很奇妙的误会,不知道怎么的就纠缠到了一起。
第二次相见,是在她的房间里。
虽然产生了一些误会,可看见他受伤模样,她还是不忍心将他赶走,不但处理好他的伤口,还留他过了一夜。
他心里当然很得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很讨厌的男人,也相信若是其他的什么人,她是绝不会让其留宿的,在这一点上他向来都对自己很有信心。
第三次相遇却到了三年之后。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对他却全无印象,只因为他脸上还带着易容,何况那时候还不能暴露身份。
所以看见她遇上了麻烦,他顶着别人的身份不妨也帮了她一小把,其中当然也有过一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插曲,至少她穿着纱衣为他倒酒的那幅画面,算是深深被他记在了心里。
有意也好,无意岂非更有趣?
阳光灿烂。
温暖的阳光,忽然从枝桠间照了下来,铺满枫叶的大地,正在阳光下反射出金黄的光。
应乘风虽已很困了,耳朵却还是特别灵,第五小楼刚一做起身,他就朝她看了过去。
“醒了?”
他冲她笑了笑,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
第五小楼显然已认出了眼前这个在不停傻笑的人的身份,虽然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与他一起出现在此,但是从他傻傻的笑容上能看得出,这人至少没什么恶意。
“早......”她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是什么地方?”
应乘风道:“一个还算比较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这里离越城很远,官兵和神捕府的人暂时都还追不上来。”
第五小楼道:“听上去,好像是你救了我?”
应乘风又打了个哈欠,道:“算是吧,至少那萧断肠在半年内绝不可能再拿起他的双钩。”
“是李烦让你来的吧......”第五小楼迟疑着,忽然环视了一圈,“小烦他人呢?”
李页火曾答应过一定会来救她,她相信李页火,一种天经地义且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信任,因为李页火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李烦是?”
“就是李页火。”
应乘风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了。
第五小楼却一下跳了起来,狠狠道:“快叫他出来,这小子这么晚才来救我,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应乘风还是沉默。
可是第五小楼的再三逼问下,他只能说:“他不在,他......去引走那些神捕府的人了。”
他没有直接告诉她真相,只因为他知道李页火和她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怕她受不了这种刺激。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会欺骗自己,并且是那种**裸的欺骗,会多么悲伤,多么痛苦,应乘风连想也不敢去想。
第五小楼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凝视着他,道:“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应乘风想摇头,却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带着我跑了,这算什么?就算神捕府的人追上来,凭我们三人的实力又不是杀不出去。”第五小楼的声音也在逐渐冷,“还有你为什么要弄晕我?”
她忽然在身上摸索了一圈,还好衣衫完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应乘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看着已熄灭的火堆,仿佛是在沉思,思索了许久,才反问道:“你有没有救过落水的人?”
第五小楼道:“什么意思?”
应乘风道:“我从小在河边长大,家门口那条大河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所以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喜欢在那条河里游水,我三天两头就得去那条河里救人。”
第五小楼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现在还没什么心情跟人聊家常,何况这人在她的心里并没有很深的印象,也不是什么很熟悉的人。
应乘风还是不理她,自顾自道:“在水里救人是种很危险的行为,但是最危险的不是水里暗流,而是你要救的那个人,因为人落水时会非常的惊慌恐惧,以至于会拼命抓住身边所以可以抓住的东西,就算是一个稻草也会死死拽在手心里,更何况一个能划水的,活生生的人?”
第五小楼不说话了,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就算没救过人,但她以前至少听说过类似的事件,救人者反被落水者拼命抱住,以至于最后两人都筋疲力竭,一起沉入水中。
而且她现在也知道,应乘风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应乘风道:“所以我们救人的时候,通常都会——”
第五小楼忽然接道:“打晕她。”
应乘风道:“不错。”
第五小楼道:“可是你是怎么进入皇宫的?要知道你的牌子可是被其他人拿走了。”
六个人,六块牌子,其中并没有看到应乘风的身影。
应乘风道:“当然是走进来的。”
第五小楼惊道:“走进来?没牌子他们也放你进来?”
应乘风忽然笑了笑,道:“解释起来也许会有些复杂,但我就是那个在烟雨楼遇见你的司空忌酒。”
简单扼要的解释,却有些难以让人相信。
第五小楼显得更吃惊了。
无论如何,这两人长得可是一点也不像,更何况李页火等人还都在酒楼里叫过他司空忌酒,并且还真有个应乘风在酒楼里睡死了过去。
她瞪大了眼睛,又问道:“你是司空忌酒,那在酒楼里睡觉的那个人是谁?”
应乘风道:“司空妙,江湖上易容术能排得进前三的司空妙。”
第五小楼又长大了嘴巴,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迟疑道:“说起来,三年前赖在我房里过夜的也是你吧?”
应乘风微笑道:“不错。”
第五小楼长长“哦”了一声,忽又道:“也就是说,那天在酒铺前耍流氓的人,也是你吧?”
应乘风的微笑立刻僵硬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