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小楼并不是个容易心慌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保持相对冷静,可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却已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她左手里紧握着短剑,目光闪烁着瞟过地室的每一处角落。
一个大活人竟凭空消失在没有出口的密室中,任谁见了难免都会感到心慌,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朋友。
淡淡的青光从小窗中照进来的时候,地室里才显得不那么阴暗,门外的地道却依旧漆黑,看不见光,听不见声,仿佛一只张开大嘴的巨蛇,正等待着第五小楼自己钻进它的嘴里。
恐惧就像是一颗种子植入她的内心,迅开始生根芽,她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黑暗中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自己,过了很久,才忍不住对着地道大喊道:“宇文夏!”
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声音渐远渐淡,仿佛已跌入深渊,她咬咬牙,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她绝不是一个会抛弃朋友的人,更何况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仅凭宇文夏皇子的身份,李极就绝不敢为难于他,可李极为什么会在明知道宇文夏也困在里面的情况下依旧将出口封死?
第五小楼想不明白,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宇文商的存在,也根本不会想到宇文商竟会下如此狠手。
清脆的脚步声在耳畔回响,入目的却只有无尽的黑暗,她的剑已出鞘,身子绷紧,全身上下充满警戒之意,仅凭借自己模糊的记忆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也还好这地道只是笔直的一条,尽头便是有出口的房间,她缓缓推开门,通向地面的出口依旧被石块堵死,仅有几缕白光正透过细小的石缝照进来,才显得这房间并不太过于黑暗。
可宇文夏依旧不在这里。
难道他就已找到另一个出口逃出去了?可他为什么没有叫上自己?
第五小楼目光忽然变得黯淡,忍不住叹了口气,被抛弃的事实仿佛就已摆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出口,正想试试看能否一剑削断出口的石板。
但就在这时,地道中忽然传出一阵尖锐如刀锋摩擦般的响声。
莫非他还没有走?第五小楼一惊,立刻循声走了过去,有响声传出的地方是一块光滑的墙壁,入手的触感不同于两旁凹凸的石块,反而过透着种冰冷如金属般的触感。
这是一扇暗门!
第五小楼提起剑用剑柄在门上“叩叩叩”敲了三下,紧接着里面就传出一阵低沉的男声:“小楼?”
第五小楼立刻抢着问道:“宇文夏?那边是出口吗?”
门那边的人果然是宇文夏,他接着缓缓道:“是我,只不过这边不是出口,而是个更小的密室。”
“那你赶快出......”第五小楼话音停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道:“你不会是被困在里面了吧?”
宇文夏苦笑,他现在只能苦笑。
被困在里面还算不上什么,但密室中央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具石棺,棺材里能有的东西,当然只有死尸,无任谁跟死尸待在同一房间里的时候都不会笑的很开心。
第五小楼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叫到李极,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就绝不会为难你的。”
宇文夏道:“不用。”
第五小楼皱了皱眉,道:“搞什么啊?你难道打算一直住在里面?”
宇文夏道:“我当然想出来,只不过你就算杀了他,他也没法放我出来。”
第五小楼对门踹了一脚,仿佛已踹在宇文夏小腿上,接着又道:“他要抓的人只是我,你跟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你的身份。”
宇文夏嗓音中似是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缓缓道:“他们要抓的人,或许是我。”
现在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明白,第五小楼只不过是个诱饵,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宇文夏。
第五小楼动容道:“李极就这么一个地方恶霸,居然敢打你的主意?”
宇文夏道:“李极当然没这个胆子。”
第五小楼道:“那会是谁?你以前的仇家?”
宇文夏叹着气,似已不愿多说,事情都已展到这个地步,他显然已猜到要他命的并不是以前的仇家,而是以前的兄弟。
当兄弟变成仇人时,那种感觉总归不太好受。
皇室中的仇恨有时候比江湖上来的更可怕,也更莫名其妙,只因为你的每一个兄弟,在未来都有可能成为你最棘手的竞争对手,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就是将他扼杀在羽翼未满之时。
见他不愿多说,第五小楼只好改变话题,道:“你那边有什么吃的喝的吗?”
宇文夏道:“没事,我身上带了些干粮,酒也还未喝完,你不用管我。”
第五小楼顿了顿,道:“是我饿了!”
看上去这门若是不打开,两人就只能坐在这等死了。
宇文夏沉吟着,过了很久才道:“在里面我试过各种方法都没能打开这门,你试试看这门能不能从外面打开。”
第五小楼低头正打算找钥匙孔,头低下目光却落在剑上,她凝视着短剑,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不禁又抬头问道:“这扇门重不重?”
“当然重了,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推开的,谁知一进来这门竟自己关上了。”宇文夏随口说着,忽然顿了顿,道:“你打算干嘛?”
第五小楼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轻笑道:“你往后退几步。”
宇文夏道:“你到底想干嘛?你该不会是想把这门撞开吧?”
第五小楼又一脚踹在门上,狠狠道:“我像是这么傻的人吗,让你退你就退。”
“我退开了。”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宇文夏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第五小楼目光又重新回在剑上,她右手拿住剑鞘,左手握住剑柄。没有风,也没有剑意,她没有使出剑法,仅以左手拔剑出鞘,猛地一下朝门前刺出。
只听见“叮”的一响,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阻碍,阿吉剑的剑身就已刺入铁门,只留下一个剑柄还握在她手中。
宇文夏瞳孔突然收缩,忍不住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一小截剑尖突然刺穿铁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相信无论是谁,看见这奇迹般的一幕,都会跟他一样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除了第五小楼,她不但在说话,还在得意的笑:“这门看上去不怎么样嘛,怎么感觉只比木板硬不了多少啊。”
宇文夏苦笑道:“兴许这门就是木板做的呢。”
这门当然不是木板做的,他看了看门上吞吴刀砍在上面留下的浅浅刀痕,又看了看阿吉剑刺进来的一截剑尖,嘴角似是泛起一阵苦意。
他只觉得这剑锋利的也太过于不讲道理,就算是藏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剑的“鱼肠剑”也绝不可能一剑刺穿铁门。
第五小楼将剑抽出,立刻就有灯光从小孔中透出,透过小孔看到的是宇文夏还在苦笑着的脸,在他身后是一具石棺,石棺四周甚至点有几盏长明灯。
宇文夏也看到了小孔中第五小楼忽闪着的眼睛,忍不住道:“别看了,赶快把门锁毁掉吧。”
第五小楼眨了眨眼睛,道:“好!”
“好”字刚出声,剑尖已又一次出现在宇文夏眼前,紧接着顺着门缝向下用力一划,就听见“叮”的几声,藏在门缝中的门闩顺势被剑锋削断。
第五小楼长长吸了一口气,剑身随之抽出,等到她这一口气才吐出时,右脚提步也已踹出,随着“吱呀”一声,这扇百斤重的铁门就这么缓缓开了。
剑已入鞘,第五小楼走进去,悠然道:“怎么,看呆了?”
宇文夏眼角跳动,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五小楼接着道:“你不是还有点吃的吗?”
宇文夏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包递给她,包里是半张吃剩下的煎饼,她肚子早已饿的咕咕作响,半张饼拿到手里也顾不上这么多,对着没有咬过的地方就往嘴里塞。
这也是宇文夏众多习惯中的一个,无论去哪他身上都会带着些口粮,这些习惯也的确能在很多时候救他一命。
第五小楼嘴里塞着饼,却还在嘟囔着:“等会我去试试,能不能一剑劈开堵在出口的石板。”
“行。”宇文夏又递给她半壶酒,道:“你的伤还未痊愈,出口外也许还有人守着,你劈开石板后立刻退回来,由我杀上去。”
第五小楼灌了一小口酒,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