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原本吧,这衙门每日都会有人状告这,状告那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今日不同啊,今天大家听说居然有人要状告宣平侯府的老夫人,那个以贤良淑德出了名的老夫人啊,这还不是顶顶新鲜的事吗?必须得去看看啊!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乎很快衙门外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穿着体面的下人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上偷懒的下人。
衙门里,公堂上,京兆尹大人端坐在公案后,神情威严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里确定很面生,从未见过此人。
稍早这人到衙门外击鼓鸣冤,他以为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案件,谁知道一问,就问出大事来了。
这人竟然要状告宣平侯府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而且罪名还……
这状纸他是看了,但是看了却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了。他为官数十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发生在京中大户人家之中。这宣平侯府还才和定国公府结了亲呢,若此事是真的,牵涉到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一个搞不好,他这个府尹也要跟着倒霉!
等宣平侯府的人到了,京兆尹大人才正式开始升堂了,双方都在公堂之上。
明应权到了衙门之后看到苗嬷嬷眉头紧皱着,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个人,可就是因为这样心里的不安才越发的大了。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却对他的秘密一清二楚,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而他还一直暗中注意着明月臣的反应,他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谁在谋划着整件事,除了大哥,他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可是眼下又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因为他这几日对府上的事根本不关心,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大哥他们最近都做了什么事。
每每想到这,明应权心里都一阵后悔,自己就应该听妻子的,让人盯着西院,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这会儿他脸上的表情反应和三弟是一样的,显然是毫不知情的样子……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双方人员到齐了,府尹大人才开始正式审案。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宣平侯府老夫人,你可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任的,如果你胆敢在公堂之上污蔑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往朝廷命官身上泼脏水,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要被责罚的。”
苗嬷嬷跪在了地上,“回大人的话,老妇姓苗,多年前在宣平侯府后院做事,伺候的人正是当年的侯爷夫人。老妇对天发誓,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叫老妇不好得好死,全家灭绝!”
这么狠绝恶毒的誓言让围观的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自己不得好死就算了,居然还拉上了全家人?看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明应权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双眼阴沉冷冽的看着苗嬷嬷,“你是何人派来的,我宣平侯府与你什么私仇才让你这样污蔑我侯府,真当我侯府的人好欺负了是不是?”
苗嬷嬷抬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侯爷?你这个侯爷可是抢了别人才得来的,根本就不属于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明应权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试过被人这样拂了面子的,还是一个普通不过的仆人!
苗嬷嬷的话气得他差点当场仰倒。
明月臣皱着眉头上前了几步,看着苗嬷嬷说道:“凡事讲究证据,你无凭无据的,却在这里张嘴就来,这不是污蔑又是什么?”
苗嬷嬷看着他,眯了眯,似乎不太确定的样子,迟疑的问道:“你……你是宣平侯府那个长子?”
明月臣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
他一应,苗嬷嬷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复杂了起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突然悲愤的大哭了出来,把公堂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夫人,夫人啊,你看看,你看看啊!你看看你的亲儿子都被人养成什么样子了,认贼作母啊!夫人你被那毒妇害死,多年来无人替你申冤,连你的亲儿子也把仇人当成了母亲一样孝顺!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老天不公啊,这才是你的儿子啊,那毒妇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多年后又把属于你儿子的一切也全都给了她自己的亲儿子,还落得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我呸,她也配!”
苗嬷嬷这么一哭嚎,在场所有的人都把她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明应权是尴尬又愤怒至极。
明面上他才是当年那个主母的孩子,是嫡子,苗嬷嬷嘴里说的夫人就是他的生母,可是……
“胡说八道!本侯爷什么时候认贼作母了!老夫人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这么多年一直视我如亲生子,对我百般照顾,百般维护,侯爷的爵位也是我继承了,什么时候发生过像你说的这些事!由此可见你这人根本就是想胡乱攀咬我侯府,想借机坏我侯府名声!”明应权义正辞严的厉声喝道。
苗嬷嬷哭声一顿,愤恨的瞪着他,“谁说你是夫人的儿子了?你是那毒妇的儿子,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自然是对你百般照顾,百般维护了!试问一下,天底下有哪个当人继母的,会宁愿牺牲自己的亲儿子也要去维护别人儿子的?品德再高尚的人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也总会下意识的偏袒自己的儿子,可是侯府上的那个老女人呢?她处处牺牲自己的儿子去成全别人的孩子……她这样做并非她真的贤良淑德,而是因为你才是他的亲儿子!当年就是她趁着混乱之际,调换了我家夫人的儿子!自己生的庶出的儿子变成了嫡出,嫡出的却变成了庶出!”
“不可能!我明明是嫡出,这件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的!”
苗嬷嬷冷笑了一声,“是不是我颠倒黑白,让那毒妇亲自来与我对质一番便一清二楚了,可是你敢吗?我看你也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担心侯爷之位被抢走,所以就一直装聋作哑罢了。如果不是你两母子还想要从长房身上吸血,恐怕早就如同当年对夫人那样下手除掉长房了吧?”
“你!”明应权眼底迅速略过了一道心虚,面上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荒谬之言!”
“你当然不会相信了,你相信了,不就代表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抢了别人的吗?我看你非但不愿意相信,根本就是恨不得一切都是假的!可惜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府尹大人坐在公案后听到两人的对话,眉头紧皱,猛的拍了一下惊堂木,“两位都冷静一些,本官尚未开始问话,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侯爷也不必着急,若是这妇人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本官定叫她付出代价,还宣平侯府一个公道!”
明应权这才微微冷静了下来,阴冷的看了苗嬷嬷一眼,“有劳大人了,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了这妇人!一定要还我宣平侯府一个清白!我不相信老夫人是那样的人,她的为人如何,相信大家都知道,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简直荒谬!”
“侯爷稍安勿躁,请一边坐下。”府尹大人也是担心明应权再这样闹下去,这案子也不用审了,审官也让他做算了……
府尹也没有多废话,而是让苗嬷嬷自述一遍自己的陈词。
明应权和明定权两位一个人是侯爷,一人是官爷,又不是本案的被告,所以还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但是明月臣不过一届白身,自然是不会有这待遇的,所以他站在了两人旁边。族长和几个族老也是在一旁坐着,年纪大了,府尹大人也不忍心叫几个人一直站,便让人抬了椅子到一边旁听。
苗嬷嬷则是跪在了公堂中央,开始讲述当年的事。
“老妇是当年侯夫人身边亲近的嬷嬷,是随着侯夫人一同嫁入侯府的。夫人和侯爷成婚头一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很是羡煞旁人。可是好日子不长,一年之后老夫人便以夫人大婚一年还没有身孕,要替侯府开枝散叶为由,没有经过侯爷的同意就擅自抬了一名贵妾回来。这名贵妾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她便是现在的宣平侯府老夫人,她当年就是一个贵妾罢了!”
明应权听到这,放在扶手上的手猛的一紧。
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他的娘亲,其实一开始不过是一个妾,即便是贵妾,可到底也是一个妾,和当家主母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贵妾进门之后一开始装得十分的低调贤淑,从来不争宠,规规矩矩,为人也十分的良善,脾气温和,对主母也恭恭敬敬,从不做过分的事。侯爷一开始还十分的反感她,但是她却主动和侯爷说自己是被逼进侯府当妾的,如此一来不管是夫人还是侯爷都对她没有了警惕心。”
“可就在不久后,侯爷却与她发生了关系,被夫人当场捉到在书房……夫人当时就气晕了过去。两人醒过来之后辩解说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两人都是冤枉的,夫人不相信,可是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没多久夫人传出了怀孕的消息,可是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呢,那贵妾也传出了好消息。”
“按理说夫人先有身孕,应该是夫人先生,可是夫人生产那天,贵妾也发动了,而且还先夫人生下了庶长子,夫人紧接着才生下了嫡子。夫人生了孩子之后身体就开始不好了,一直到一年后。”
苗嬷嬷陷入了回忆中,“这一年那贵妾也是装得十分的好,即使生了儿子也一直对主母恭敬有加,伏低做小,自己不争宠也不利用孩子争宠,侯爷去她的院子还会劝侯爷来正院看夫人和嫡子。如此一来,府里上下对贵妾都是赞誉有加,反而渐渐开始说主母善妒,整日霸占着侯爷云云。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之后就更加抑郁寡欢了。”
“那次老妇家中出了事,拿着夫人给的几两银子便匆匆回了家,但是惦记着夫人的身体,便提前一日回了侯府。因为当时正是午后,日头毒辣着,院子里没什么人,老妇回到夫人屋子里的时候夫人正睡着,老妇便没有惊醒夫人,去了屏风后。”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贵妾,那个毒妇她过来了!”每每说到这,苗嬷嬷都难掩怨恨之色,“老妇当时原本正打算出去给她请安的,可是就是慢了那么一步就让老妇听到了!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毒妇明知道夫人身体不好,那段日子更是在用药吊着,大夫已经再三嘱咐过了,要静养,不可烦心抑郁。可是她却当着夫人的面,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所作所为都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她跟夫人说她是如何低眉顺眼,柔情蜜语的哄得侯爷对她上了心,对夫人介怀,冷落夫人,又是如何和老夫人合谋给侯爷下药,怀上孩子,又是为何会和夫人在同一天生产,甚至提前生下了庶长子。”
“原来这根本就是她的阴谋!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早产,可是她买通了大夫,隐瞒了这件事,等到自己快要生产的时候她便指使早就收买了的下人在夫人的药了下了催产药,活生生的让夫人提早生产了,这也是夫人难产的原因之一!而她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就是她早就已经想好了,也安排好了,等夫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让产婆将两人的孩子调换!刚生下来的孩子差别不大,被换了也没人看得出来啊!”
“夫人听了这些话,当即就被气得吐血了!可是这还不够,她又说她自己是如何慢慢的收买了夫人院子里伺候的人,在夫人日日喝的药了下了毒!这毒毒性不大,只会越积越多,最后回天乏术,即使大夫来查也差不出什么,只会误以为是夫人产后体虚,又抑郁于心,所以才会导致身子每况愈下,最后虚弱而亡!真不知鬼不觉!”
苗嬷嬷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老妇还记得当时夫人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对她,那毒妇端着一副义正辞严的面孔说因为她不想当妾,她要当夫人,侯府唯一的夫人,将来的老夫人,而不是一个姨娘,一个妾室。她说她要荣耀加身,高高在上,要当侯府的老太君,可是如果她只是妾,那是没有办法的,只有夫人死了她才有机会!所以她才要除掉夫人,自己取而代之!”
“老妇当时听到这些也是惊吓呆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老妇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和善纯良的小夫人竟然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夫人又问她为何要告诉她这些,那毒妇说她不想再等。皆因那天侯爷不在府上,夫人身边的人被收买的已经被收买,还忠心的却又早已经被调走。就连老妇这个忠心耿耿的嬷嬷也回了家,正是最合适的时机。所以她才会突然告诉了夫人所有事情的真相,想要活活气死夫人!”
“老妇在屏风后清楚的看到那毒妇命身边的丫鬟给夫人灌了一碗药,看着夫人吐血不止才得意的带着人扬长而去!老妇吓得双腿发软,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才跌跌撞撞的从屏风后走了出去。可是夫人这个时候却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苗嬷嬷想起当年的事不禁悲从中来,愤怒怨恨的声音被压抑的抽噎声取代,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苗嬷嬷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办法忘记这件事,除了是夫人对他们一家有恩之外,更重要的事当年她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按理说她应该为自己的主子伸冤报仇,揭发贵妾所做的恶毒事件。但是她没有,所以她内心深处始终被愧疚压着,以至于一直不能忘怀。
府尹大人眉头紧紧皱着,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既然你说你当日听到了,那你为何没有及时及时揭穿?反倒是等到了现在?”
苗嬷嬷凄然的说道:“大人,当时侯府后院已经被这个毒妇把持,内内外外都是她的人,连正院也不例外。而且更重要的是侯爷和老夫人都站在了她那一边。即便老妇站出来指证,揭穿她也没人会相信,夫人已经气若游丝,根本撑不了多久了,侯爷当时又不在府里,那毒妇如入无人之境伤害夫人,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拉着老妇,让老妇不要惊动任何人,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按照原来的计划,过一日再回来。让老妇在她走了之后便寻理由离开侯府,再也不要回来。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替她报仇伸冤。”
“夫人才是真正的心善之人啊,夫人知道老妇不可能斗得过那毒妇,贸然揭穿只会白白丢掉性命,所以才没有要求老妇做什么。可是老妇心里始终愧疚,一直在寻机会,躲在京城十几年,等大少爷长大了,老妇曾经尾随过大少爷,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大少爷,然后让大少爷替夫人讨回公道,可是……”
明应权立刻瞪大了眼睛,森然的看着明月臣,双手紧握成拳。
果然是他!
可是明月臣却一脸震惊错愣,“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苗嬷嬷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大少爷怕是忘记了,二十年前,大少爷刚大婚不久,和新婚妻子去寺庙上香,老妇在寺庙里拦住了大少爷,想告诉大少爷这件事。可是大少爷却把老妇当疯子,还说老妇胡言乱语,坏你母亲名声,还让人将老妇赶走了,说若是再让你看到老妇,便要将老妇送去官府……老妇哪里还敢再做什么呀!”
明月臣浑身一震,脚步踉跄了两下,眼里全是震惊,眼睛盯着苗嬷嬷,似乎在想看清楚她,找到她说的记忆。
这一次倒不是明月臣假装的,他是真的很震惊,苗嬷嬷曾经竟然找过他,试图将这件事告诉他,希望他能替生母找回公道?二十年前,刚大婚,寺庙……明月臣费力的想着,最后还是殷素娘想了起来。
“我记起来了!当年我们大婚之后有一次上山拜佛,在后院厢房的确是碰到了一个妇人,说了些奇怪的话,当时我们夫妻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那妇人像个疯子似的,不然怎么会突然跑到他们面前疯言疯语呢?相公担心这妇人胡乱说话会惹祸上身,所以才将人赶人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殷素娘也没有想到当年的一时疏忽竟然白白错过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将当年的事揭穿,还婆母一个公道。如果当年他们不是那么的掉以轻心,能认真听她说清楚当年的事,不是一听到她的话就下意识的觉得她在胡言乱语,还将人赶走了,那是不是这件事早就已经揭穿,他们也讨回了公道,是不是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殷素娘和明月臣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了起来,悔恨不已。
特别是明月臣,自己为人子,却认贼作母几十年。原本早就有机会为生母伸冤讨回公道,却被他硬生生的推开了。
如果不是多年后机缘巧合之下,宝儿遇到了苗嬷嬷,发现了不妥,那是不是这件事就真的狐永远被埋藏在时间长河里,永远不会被人知道,而真相也永远不会有查明的一天?
想到这,明月臣就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悔恨不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没用。
儿子他护不了,害他年纪小小就被拐,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生母被害,他也从来不知道,还将仇人当亲母一般孝顺,事事听从,从不忤逆。女儿……女儿他也没有照顾好,将她放在了狼窝里,如果不是女儿命大,恐怕早就被宣平侯府的那些人磋磨死了!
他为人子,为人父,却如此失败!
明月臣心痛大痛,面色发白,身子都不稳的晃了晃,吓得殷素娘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满眼心疼的看着他,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先前他心里已经是悔恨交加,现在又知道原来苗嬷嬷当年是去找过他的,可是他却将人赶走了,也是说是他自己活生生的将机会丢了。他能不悔能不恨吗?
殷素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了,这种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试想一下如果有人对她的娘亲做了这么恶毒的事,她一定要将此人大卸八块!
府尹大人忽然有些同情可怜起了明月臣,大发善心的让人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了。
明应权此时已经是面色黑沉一片,面容紧绷,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内心已经是如烈火焚烧一般。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会抱着希望觉得眼前这个老妇是别人派来攀咬宣平侯府的了。当年的事他知道得不多,只是知道自己才是娘的亲儿子,而大哥才是正经的嫡出,可是具体的事娘并没有跟他说过。现在这个苗姓妇人说的怕真的是当年发生过的事,也真的是当年她躲在屏风后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娘怎么会如此大意啊!竟然留下了如此大的一个隐患!
明应权此时十分的焦虑不安,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证实了,如果被证实了,那他和娘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宣平侯府会沦为京城的笑话,他的妻子,他的儿女,还有刚刚和定国公府定下来的亲事……这一切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出现巨大的变故!
他应该立刻派人回府将这消息告诉娘,让娘想想应对的办法……除了这苗姓妇人,是否还有什么人知道的,如果有……他眼里闪过了一道厉色,如果有,那就应该立刻除掉!
只是现在他要怎么派人回府去通知娘,他来得匆忙,也并不怎么上心,所以身边根本就没有带人!都怪自己太过自信了,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几十年,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
明定权则是完全呆住了,刚刚听到的颠覆了他几十年以来的认知。
大哥不是大哥,二哥不是二哥,二哥和他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大哥才是嫡母的儿子?如果是这样,那娘做的一切就能解释得清楚了。
娘为什么会一直这么偏袒二哥,什么都要大哥让出来,甚至是当年的爵位也是如此,为什么对二哥比对大哥更好,更上心,全心全意的付出……原来是因为二哥才是娘的亲儿子,大哥不是!难怪了,难怪了!
族长和几位族老也震惊至极,难以置信,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这妇人言之凿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怎么可能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就算是编排的,捏造的,也不可能如此的合乎情理。所以这件事一定是真的了,宣平侯府那个人人称颂的主母原来竟然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围观的百姓也将苗嬷嬷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哗然一片,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可是惊天大新闻啊!
于是乎立刻的大家就迅速将这件事给传播开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也终于传回了宣平侯府。
“什么?你说什么?”明凤听到下人的话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大变,接着就是断然否认,“这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爹怎么可能是祖母的亲儿子,原本是庶出的呢?爹本来就是嫡子啊!怎么可能大伯才是嫡子,爹是庶子,是祖母调换了他们两人呢?这不可能!明凤下意识的不肯相信。
明凤身边伺候的丫鬟苦着脸说道:“姑娘,这事都传遍了!很多人在公堂外都听到了那个苗嬷嬷说的话,说得无比的清楚,好像真的是她当年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啊!姑娘,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是真还是假的时候,姑娘一向聪明,赶紧想想办法啊!”
明凤眉头紧皱,迅速做了决定,“先去祥泰居看看!”
她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带着自己的婢女急急忙忙的去了祥泰居。
祥泰居里,老夫人还不知道外面的事,虽然她已经让人去盯着了。可是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她派去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回来消息,所以她就心存侥幸,觉得或许事情并没有很严重,或许真的只是有人想故意找宣平侯府的麻烦。
看到明凤不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她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原本就因为前厅的事心情不快,现在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样子,面色直接一沉,说道:“怎么这样慌慌张张就闯了进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是忘了规矩吗?”
“祖母,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了规矩?外面的事难道祖母都还不知道吗?”明凤着急的问。
老夫人一愣,心里顿时闪过了不祥之感,“外面什么事?”
明凤眉头一皱,“祖母难道不知道?衙门有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夫人着急的打断了,“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有些失态的捉住了明凤的手,很是用力,原本又老又瘦的手臂上满是青筋,特别是手背,青筋暴突,看起来十分的吓人。而脸上也满是急切之色,还有一丝不难察觉的慌张,瞳孔微缩,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期待什么,目光紧紧的盯着明凤。
见状,明凤心里顿时一沉,冰凉一片。
不用说再多了,看到祖母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原来外面人的人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饶是明凤再怎么自诩沉稳,心性成熟,这会儿也不禁慌了神。
不用别人说她就这知道这件事对宣平侯府的影响会有多大,对爹的影响会有多大!更不用说祖母还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因为她的温良恭俭让,是人人称颂的侯府主母楷模。可是现在这样的事传了出来,外面的人会怎么看祖母,会怎么看宣平侯府,怎么看他们二房?
明凤面色煞白,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凤儿!你倒是说话啊,外面的人到底说什么了?”
明凤神情傻愣,双眼无神,被老夫人猛的摇晃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目光慢慢的重新凝聚,移动,落在了老夫人身上,然后突然伸手用力的捉住了老夫人的手,沉声问道:“祖母,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的?”
“什……什么?”
明凤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道:“祖母!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是想办法补救的时候!这件事如果被确定了下来,会有什么后果相信祖母很清楚!所以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我们要立刻想办法挽救!这件事到底还有谁知道的!”
“没……不,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老夫人原本下意识的就要说没有人知道了,但是却又想起了还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还是当年的见证者!
明凤目光一狠,“谁?”
不管是谁,他们都要在官府的人知道之前把人除掉!虽然这样一来也逃不过被怀疑的,但是总好过被人捉了去来个当庭对质!只有人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只要祖母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那就没人能奈何得了!宣平侯府的名声或许也会一时蒙上阴影,但是只要时间一长,总会有法子的。
可一旦罪名定了下来,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老夫人不安急躁的心似乎也因为明凤沉稳冷静的态度而跟着冷静了下来,眸色阴沉,“就是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的张嬷嬷!”
这是从她还没有进府就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张嬷嬷对她忠心耿耿,为人又机灵沉稳,颇有心计手段,当年的事几乎每一件张嬷嬷都参与见证了,除了她和那个死了的女人之外,就只有张嬷嬷最清楚了!这么多年她一直留着张嬷嬷就是因为她对自己足够忠心,帮自己办了很多事,她也很信任她,所以才一直留着。
但是现在……
这个想法还没有浮现出来,明凤就已经果断决绝的说道:“祖母,不能多想了,现在立刻让人把张嬷嬷除掉!绝对不能让官府的人找到她!谁也不敢保证张嬷嬷最后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张嬷嬷人呢?”明凤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张嬷嬷。
对于祖母身边这个老人她自然是知道的,从她有记忆开始,张嬷嬷便已经在祥泰居伺候祖母了,她知道那是祖母最信任的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但是没想到她会知道如此大的一个秘密!
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我从前厅回来之后就没让她在屋子里伺候,让她自己回屋子了。”
明凤脑筋转得飞快,“祖母,你现在就让人去把张嬷嬷叫来,别惊动她。等她过来了,我们再立刻除掉她。事不宜迟,祖母,现在你赶紧让人把张嬷嬷叫过来。”
同时明凤低声吩咐了自己的丫鬟几句,丫鬟飞快的跑了出去。
只是老夫人让春莺去叫张嬷嬷,春莺回来的时候却说没有看到张嬷嬷在屋子里,附近也没有看到张嬷嬷。
这下子老夫人和明凤都懵了。
张嬷嬷怎么会不见了呢?
“姑娘,人已经打晕绑起来了,姑娘看我们什么时候将人送去衙门的好。”昆仑站在明媚面前说道。
明媚点了点头,“做得很好,你若是去晚了一会儿,这人可就难保住了。”
张嬷嬷嘛,她知道的。在老夫人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奴婢,是从老夫人还在韩家的时候就已经伺候她了,对她可谓是忠心耿耿。她记得当初明凤跟她说,就是张嬷嬷将事情告诉了她,所以她才会知道这件事,然后又去刺激她。
而且张嬷嬷是在老夫人还在韩家的时候就已经伺候老夫人了,说不定张嬷嬷除了知道侯府的这件事之外,还知道其他一点什么事……
“她家人那边也盯紧了,可不能让老夫人派人去把人给杀了。”明媚声音娇俏的说着,脸上挂着明净的笑容,那双漂亮的凤眸里也溢满了细碎的光芒。
“姑娘放心。”他知道这件事对姑娘而言意味着什么,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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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状告,公堂审案什么的,程序之类的大家不要太较真哈,云吞就是随便写了,没有太过认真的遵循历史,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服务嘛,多多包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