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煜在心中暗自揣测，眼前的这几人，想必便是先帝暗中部署的龙卫统领了。
他却故意做出不知情的样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波澜不惊的姿态。
那几位统领见状，相互间递了个眼神。
他们的同僚脸上，分明写满了苦涩与无奈。
“罢了，不必再装模作样了！”其中一人终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
其余人等也纷纷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齐声呼道：“臣等有罪！”
秦泽煜轻轻挑起一边眉毛，故作不解地问道：“诸位爱卿，何罪之有？”
几人又是一阵苦笑声。
他们心中明白，这位新君早已对他们的身份了如指掌，却仍故意装傻充愣。
他们甚至怀疑，秦泽煜正等着他们主动认罪呢。
“臣乃龙卫震统领。”
“臣乃龙卫坤统领！”
“臣……”
众人纷纷表明身份，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还纷纷拉起衣袖或袍服，露出臂上那独特的龙形印记。
一波接着一波，整个上午，秦泽煜接连接见了三波龙卫统领。
他默默数了一下，一共八人。
咦？数目似乎不对。
他依稀记得杨太后曾提及，龙卫统领共有九人。
再者，即便没有杨太后的提醒，八人之数也不合情理。
一般而言，组织的领导者多为单数，以便于在集体决策时，能够轻松统计票数。
双数的话，平局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秦泽煜心中断定，龙卫统领的人数必定是单数，也就是九人。
因此，在接见第三波龙卫统领时，他突然开口问道：“还差一个吧？那人究竟是谁？”
两位前来“请罪”的龙卫统领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们不仅供出了崔五郎的身份，还主动揭发道：“陛下，崔某心怀不轨，意图联合龙卫，暗中行刺陛下！”
秦泽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心中暗道：哦豁，又一个送上门来的倒霉蛋！
长平新城的建设大军，这下又多了一支免费的劳动力啊。
与此同时，洛清清则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着手清理宫中的老人。
太皇太后最得力的宫女、内侍总管等人，全都出现在了“恩放”的名单之上。
就连杨太后身边的杨嬷嬷，也未能幸免。
“银杏啊，你跟我也有二十多年了，早就该出宫享清福了！”
杨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恰好皇后娘娘有恩典，你不如就趁机出宫去吧。”
杨嬷嬷闻言，心中满是不舍。
她与杨太后主仆情深，二十多年的陪伴，早已超越了血脉亲情。
她们既是姐妹，也是彼此在这深宫中的依靠。
在这后宫的风风雨雨中，两人携手共度，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
原本，杨嬷嬷以为自己会一直陪伴在杨太后身边，直至生命的尽头。
若她福气深厚，能够死在杨太后之前，杨太后定会妥善安排她的后事。
若杨太后先行一步，杨嬷嬷也绝不会独活，她会选择为杨太后殉葬。
这份忠心与情感，早已超越了生死。
除了对杨太后的忠心与多年的感情，杨嬷嬷似乎也别无他求。
她的家人全都已经离世，她自己也未曾嫁人，无儿无女。
在后宫中收养的几个干女儿、小徒弟，也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她并未倾注太多的情感。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离开杨太后。
“去吧！出宫去吧，你还年轻，过去是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出去了，就好好把握吧。”杨太后温柔地劝说着。
“收养几个孩子，或是认个干亲，实在不行，去燕王府也行。”杨太后继续为杨嬷嬷谋划着未来。
燕王便是三皇子，虽然被降为郡王，但好在宫中还有个太后亲娘。
在京城，众权贵也不敢轻易欺辱于他。
杨嬷嬷作为杨太后的贴身女官，去燕王府养老，自然不成问题。
即便三皇子因残疾而心性大变，也不会为难一个老嬷嬷。
“或者，你可以重开回春堂，收几个徒弟，把你们家的医术传承下去。”
杨太后真心实意地为杨嬷嬷考虑着，接连提出了几个建议。
至于银钱等物，反倒不必刻意提及。
作为杨太后最心腹之人，她自然不会在钱财上亏待了杨嬷嬷。
杨太后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杨嬷嬷愿意！她就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满足杨嬷嬷的所有心愿。
“回春堂？”杨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愣怔。
那是她家祖传的药铺，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记忆。
然而，江陵一战，店铺、家园全都化为灰烬。
家没了，亲人死了，药铺也不复存在。
她改名换姓，连原本的姓氏都舍弃了，不是因为忘本，而是她总觉得自己愧对祖宗。
半年前，她配合杨太后毒杀了当年的罪魁祸首，心头那座沉重的大山才似乎被移开。
如今，听到“回春堂”这三个字，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我、我还能重振冯家的门庭吗？”杨嬷嬷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杨太后见状，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你有医术，又不缺钱，作为皇宫放归的女官，出了宫，也不会有人敢欺辱你。”
“前半生，命运多舛，后半生，自会苦尽甘来！”她继续鼓励着杨嬷嬷。
然而，杨嬷嬷在听到“皇宫放归”等几个字后，却似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老奴不能开药铺！”
她更不能恢复自己的姓氏。
如果让人知道，她是杏林冯家的女儿，还知道她医术精湛，或许就会生出疑心。
过去二十多年里，她靠着医术帮杨太后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尤其是先帝在位时……虽然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人怀疑，但雁过留痕。一旦让人生出了怀疑，仔细调查之下，总能发现端倪。
杨嬷嬷深知，她不能因为一时的私心，而坏了大事，害了自己与杨太后的性命。
因此，她决然地拒绝了重开回春堂的念头。
“老奴出宫，买个院子，收养几个小崽子。”
“就像其他的年老宫女般，教教孩子，做做针线。”
她有钱，又有太后女官的身份，总不会过得太差。
京城若是呆得腻了，就四处转转。
待到快要死的时候，再回江陵，家人的尸骨早已找不到，但她依然要落叶归根。
“……也罢，你既坚持，那就这样吧！”
杨太后笑容不变，暗地里却稍稍松了一口气。
杨嬷嬷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尤其是她擅长医术这一项，是决计不能让人知道的。
按理说，最有效的保密方法，就是杀掉知道秘密的人。
但，杨嬷嬷陪了她二十多年，两人之间的感情，比父母、儿女都要近亲。
最重要的，杨嬷嬷忠心啊，从未想过背叛。
就算如今尘埃落定，似乎一切都过去了，杨嬷嬷也没有放松了警惕。
杨太后心中那难得一见的温情被悄然唤醒。
罢了，就许她离开这紫禁城，盼她余生安稳，得以善终。
杨嬷嬷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假使她真被杨太后说服，踏出宫门去开设药铺，恐怕不出三日便会遭遇“意外”，香消玉殒。
……
这边，杨太后让身边的老人都如愿以偿地离了宫。
然而，太皇太后那边却遭遇了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