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最后对宋大贵说道:“大贵。”“小的在。”听到刘清的话,宋大贵立刻说道。刘清轻轻的叹口气,说道:“要是等会我等失败,就麻烦你给郑时年带个信去吧,让他们快点离开麦山。”
听到这句话,宋大贵却是有些哽咽说道:“主人怎么会失败,大贵还等着主人的富贵啊,小人不走啊。”听到这句话,刘清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是作罢。
其实,这也不能算奇怪,依附强者本来就是人的天性,而刘清这些时日的表现,证明了他是一个强者。理所当然的被人所依附。
而宋大贵更是如此,官兵一方已经回不去了,谁都知道他也是那十骑袭城的要犯之一啊,他的一切希望,都是压在了刘清的身上了,那个可笑的家奴协议,在刘清看来是可笑的,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是在严肃神圣的,充满着一种主仆关系。
看到宋大贵这个样子,刘清也就是不再提这事,他提了提手中的刀,开始密切的关注着前方的战事。而陈老五他们已经是冲到了大阵的最前方了。
京营这边,那个洪姓的把总看到竟然还有人冲了过来,狞笑了一下,对着火铳那边发出了一个手势,那边的火铳手们看到了之后,立刻转动着方向,对着陈老五他们发射了过去。瞬间的血花,在陈老五他们的阵中爆发出来。
但是,陈老五也着实的勇悍,他脱下了身上的甲胄,骂道:“妈的,爷爷的胸膛就在这里,有种来打啊,兔崽子们啊,跟着我往上冲啊。”陈老五这队人马里面,多是招收的怀庆府城的流氓无赖子,平日里面他们也是一群乒良善的人,但是混的人都是有着他们的原则。
也是最敬服英雄。更是有着那么一丝良民所没有的血性,所以,他们看到陈老五向着前方冲了过去的,混乱的阵型没有任何的改变跟着陈老五一头钻进了京营的大阵里。
夜晚下得厮杀还在继续。
陈老五带着他的属下们冲进了京营的大阵里面,挥动着武器,向着火铳手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他们全部的心血,在前方。
洪姓把总看到这一幕,同样的大惊失色,他喊道:“拦住他们。”原来,火铳手的前方没有任何的阻碍,而现在那些火铳手们的第二次发射还未准备好。
就这样,陈老五带着他的属下,直直的扑了过来。
看着面色狰狞的定虏营士兵,京营火铳手不可避免的有了那么一丝的慌乱,他们的旁边,仅仅有着二十多个官兵在保护着他们。
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虽然火铳发展的很纯熟,但是这些大荆朝的官兵们,并不是非常喜欢用这样的武器,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将火铳当做了一种特殊武器,只是用来震慑和作为一种防御性的武器,每个千总麾下有几十个火铳手。
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相信手里面的刀,相信弓箭,相信自己身上的甲胄们。
所以,对于火铳手的防护并不是那么严密,而火铳手也没有形成后世的三段击,五段击等等,更不要说曾经的西班牙大方阵了。
不过这一刻,当看到火铳的威力之后,这位洪姓把总却是知道这种武器对于此刻他们的意义,虽然他们训练之精良要胜过这些流贼,但是对方胜在人多,占到有准备的便宜,自己这方的人,很多士兵,都是衣甲不全,这是初冬时节,刚才他已经看到了不少的士兵已经是瑟瑟发抖了。
只能速决,不能拖延,要不然冻也会将人冻坏了。
但是,这一切,需要依靠火铳手那巨大的威慑力。
未知的武器,总是让人感觉到恐惧的,尤其是这种武器对于定虏营的士兵心理震撼力非常的大,但是现在看到陈老五那队人,竟然生生受了火铳手的第一次攻击,而且还是不管生死的冲着那些火铳手杀了过去。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就算他们杀了火铳手,在京营大军的合围之下,肯定是活不成的么什么时候,这些卑贱的流贼竟然如此的勇敢了,这位洪姓把总在思考着问题。
他猛然惊醒,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带着自己身边的亲卫们,连忙的向着火铳手所在的方位赶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火铳手们再次发射了,在如此相近的距离之中,那璀璨的烟花,再次带来了嗜人的血光,定虏营的士兵们带着惨叫,带着绝望,接受着这次的洗礼。
陈老五,他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臂有了一次剧烈的颤动,紧随而来的就是无边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左臂竟然是被生生的打断了,鲜血正在不停的涌出,他几乎没法子忍受这样的痛苦,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雪亮的刀光突然在他的眼神边晃动,他抬头一看。
在那前方,是一个士兵,他是如此的稚嫩,但是浑身上下却是带着杀人的目光。
一个年少的士兵啊,你是否知道,你的年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既然如此,就请让我送你进入地府。
陈老五,那苍白的脸上,有如鬼魅,仿佛是鬼神降临,浑身的鲜血,织成了他此刻的衣衫,那血衣血景,仿佛带着一丝的淡然,他用今生只有的右手,抵挡住了来世。
那刀锋相交,年轻的官兵,却是再也握不住手上的刀锋,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力道竟然是那么大。
疼痛,我怎么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最后的神念在年轻的官兵的脑海里面荡然,他突然想到了儿时那一堆堆麦田,他倦了,年轻的躯体,骤然间失去了一起生机。
陈老五,解决掉面前的士兵,昂然的吼叫着,他是在发泄疼痛,他是在咆哮敌人
杀,一个最后的音符在他的口中响彻,那帮子已经胆寒的无赖们,看到了他,一个断臂的男人。
心中的热血,不知道怎么的,再次的点燃,远方的道路,已经被人封死,今生的富贵,只有前进。
杀
洪把总这个时候已经来到这个地方,刚才那个年轻的士兵就是他的亲卫,他的目光扫视过无头的尸体,那是一个他亲卫,他认识他,那是一个从小当兵的孩子,那是一个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士兵,他叫大呆。
洪把总深深吸了口气,看到了那个断臂的流民,那是陈老五,此刻的他已经向着他冲了过来。
杀,同样的口语从红把总的口中喊出。
撞击,抽刀,断人首。
同样的行动,同样的杀戮,同样的鲜血。
陈老五此刻已经是感觉到了一阵的模糊,但是,那是一种精神在支撑着他,他在向前进。
火铳手们,已经再也发出第三次的射击了,虽然前方有着袍泽在阻挡,但是混乱的一切,让他们不敢再去发射。
但是,这一切,不能改变陈老五的处境。
他是在拼命了,他是在杀戮着,他的周围都是敌人,他的左右袍泽不多,刚刚的一百人,现在只是剩下了三十人。
有多少的男儿,多少的热血,洒遍长街。
他的双眼在模糊,他的精神在坚韧,这一刻,他是如此的高大,那曾经低垂的头颅,竟然是如此的傲视,第一次,他突然感觉,自己一个无赖子,竟然也是可以做到如此的骄傲。
热血么,他轻轻的看了看自己的刀,再次杀向了来敌。
远方,是他的将军,在注视着他。
刘清他此刻也焦急万分,他的属下,他的袍泽,他的兄弟,深陷敌营,冷酷的心,依然冷酷,但是热血的人,却已经在热血。
杀,他第一个冲了上前,那远处的火铳已经失去了声响,没有了退路了,后面就是死亡。
王横,深深的护卫在刘清的左右,他同样是在大喊着,那长刀,替自己的将军抵挡着前面的刀锋,他的职责,是护卫,他是将军的亲信。
宋大贵,他畏畏缩缩,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底,突然爆发出来了久违的热血,就像,他第一次穿上那身总旗服饰的时候,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开心。
流泪着,也许卑微不是他的所愿,只是曾经无力改变。
后面,跟着,十骑袭城的老兄弟,后面,跟着,钱行这位曾经的卫所军官,后面,跟着,黄金翅,这个穷凶极恶的江湖大盗,后面跟着,郑一凌,这个古道心肠的汉子。
只有着杜成耕,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空着双手,茫然四顾的跟在他们的人群身后。
还有,还有,还有那一群群,一幕幕,失去了一切的定虏营的士兵。
冲杀,汇聚成一条冰河,在这个寒冷的初冬,干燥的空气当中,没有着太多的语气,千声万语,凝成了一个大大的杀字在其中。
轰,这是爆炸的声音,却是一个火铳手的火铳在这个时刻突然的爆炸了,那粉碎的铁屑,让他成为了一个满面血肉的人了,他痛苦在地上翻滚着,让其他的火铳手停下了手上的射击。
京营官兵们,陡然的感觉到前面的压力增大,但是同样的,他们未曾后退,这几天当中,他们受到了太多的屈辱,骄傲的心,太祖时代的荣耀,在他们的热血当中膨胀。
既然如此,那么就战斗吧,双方的人啊,终于在这片阴冷的街道上,华丽的碰撞起来,或生存,或毁灭,只是如此而已了。
碰撞,撞击,杀戮。
如花的血雾在空中绽放,这是跳动的精灵,这是灵魂的逝去。
刘清目光里面透着红色,他的全身,仿佛在沐浴在火光,那赤将军的喊声,在空气当中久久不息,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双手持刀,对准这面前的京营官兵,杀戮。
那是未着衣衫的人,在寒冷的冬季,但是依然有着汗水流出,同样的希望,同样的恐惧,同样的渴望。
所谓的人命,在这刻竟然是如此的卑贱。
看啊,嗜血的野兽,在空气中荡漾,地府里面的牛头马面,在兴奋的注视着这一切,收割生命,投入到那深渊的奈何桥畔。
看啊,那疯狂的人啊,是最恐怖的,他们在杀戮,有如最狂暴的魔鬼,那手上的刀锋,如雪亮,如雪花,如雪冰,杀,无数的呼喝。
一个定虏营士兵,他挺动这长枪,注视着前方,他狠狠刺出的一击,那锋利的矛锋,刺穿了血肉,刺穿了人的心脏,刺穿了一切的世间,他颤抖了,是恐惧,是兴奋,曾几何时,这些所谓的官兵,就是他一直的梦魇。
紧接着,后面,那个官兵的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悲愤的不知道在喊叫着什么,他抽出长刀,斩断了长枪,紧紧的抱住,那个将要立刻逝去的袍泽,这是他的兄弟,他的双目里面闪耀这复仇的火焰。
去你的道理,去你的人性,去你的规矩。
这里的一切,就是靠得那雪亮的锋利。
官兵向着面前那个定虏营士兵冲去,他要杀了他,每走一步,他的脚下,踏动这血水,在激溅四射,为什么,是因为他要杀死面前的人。
但是,一个黑影拦住了他,他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击,但是下一刻,他亲眼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
王横看着面前这个死去的官兵,这个人力气还真大,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吓傻的定虏营士兵,说道:“你小子,不错啊,这么快就杀了一人了。”
那个定虏营士兵“嘿嘿”反应了过来,笑了一下,憨厚的笑容,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杀戮人命的人,只是,下一刻,他再次挺动了下长枪。
一个人应声的倒下,一个官兵死透在王横的身后。却是刚才有官兵想要偷袭王横,被这个少年给刺了个透心凉。
声音响起来了,“好小子真有你的。”王横看到这个样子大喜,上前就是拍了这个士兵一下,说道:“我老王欠你一条命,小子,你叫什么”这个士兵,明显是被拍疼了,说道:“我叫韩启余。”
“哈哈。”王横大笑了两声,就提着刀杀入了京营的人群里面,一边杀着一边说道:“小子,如果这战你我都能活下来的话,你就到我身边吧。”说完,王横已经在人群当中不见了踪迹。
这个叫做韩启宇的少年士兵,也是紧紧的握了下手中的长枪,随着那个身影,杀入到了这片血肉沙场。这里,没有同情与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