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高肃便来了,只说了一句话:于子卿的死,比起冉盈,另一个人负有更大的责任。
“是谁?”没想到仇人呼之欲出,于谨咬牙切齿。
高肃说:“此刻还不能说,因为我还未得证据。等高某拿到证据,自会派人送信来给将军,请将军亲自前往查验。”
那日于谨接到高肃派人送去的信,便立刻依信中所说,来到了洛阳。
“思敬怎么来了?”宇文泰问出这话,心里却明白当下的局势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手中不由自主将冉盈拉得更紧。
于谨瞪视着冉盈,问宇文泰:“柱国即将娶为妻室的这个冯翊公主,就是我同柱国提过的冉氏后人阿盈吧?”
面对多年以来一直并肩的战友和同盟,宇文泰不愿隐瞒,也无从隐瞒,只得点了点头:“是她。”
原本还心存一丝幻想,想着这个并肩多年极其新任的同僚不会成为自己刻骨的仇敌。现在听他当面承认,于谨一握拳,又咬着牙问:“那柱国可知,子卿是因她而死?”
宇文泰已心知肚明,今天在这里,那件事情必然要被揭破了。
于谨会怎样?阿盈会怎样?他无法预见。高肃这个年轻人,才不过十八九岁,竟有如此心机,把他逼到这样的角落里无法动弹,这才是最让宇文泰觉得惊心动魄的。
于谨问出这个问题,答案只能有两个。
于子卿到底谁是因她而死,还是因他而死?
宇文泰沉默了片刻,说:“令弟的死,和她无关。”
于谨仿佛出乎意料,又反复在意料之中。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咬着牙恨恨道:“我于谨对柱国忠心耿耿多年追随,可柱国居然宠信这个害死我阿奴的贱妇!”
他逼近一步:“把冉盈交给我,我对柱国的忠心不会变的。”
宇文泰沉着脸默默对视着他几乎红透的双眼,半晌,坚定地拒绝:“孤不能把她交给你。”
“柱国!”于谨大吼一声,“你我多年相从的情义,比不上一个女人吗?!”
宇文泰上前一步,厉声道:“于谨,回长安去!孤自会给你交代!”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可以私下用其他的方式解决,哪怕于谨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但是在这里,他们面对的是高欢的三子,高肃应该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然而此时,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于谨的脑海。
他红着眼看向宇文泰,咬着牙问:“柱国,你韩寿偷香,和她私.通款曲。子卿的死是否也与你有关?”
高肃见时机成熟,慢悠悠地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折递到于谨面前:“于将军不必猜了,这是我国的高手近日刚从长安皇城大内得到的。也就是我同你说的——证据。”
于谨连忙接过来,打开一看。
那是宇文泰写给当今至尊的奏折。内容是,提议于氏子卿迎娶李氏女。
于谨的心仿佛被一把匕首狠狠刺穿了。
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结。他本已同意子卿要娶阿盈的请求,至尊却突然下诏赐婚,他不能违抗,这才只能拒绝了子卿的一再哭求。为这事,他没少打骂子卿,令他受尽了委屈。
这道赐婚的诏书,彻底毁了子卿,也葬送了李阳君一生的幸福。
原来这场悲剧后面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一向敬重的宇文泰!
“柱国……竟然是你……子卿的死,居然是因为你……”
他手一抖,诏书掉落在地。
于谨大吼一声:“因为你自己想得到她?!”
冉盈猛的一颤。她慌忙挣开宇文泰。
“阿盈!”宇文泰大惊失色,伸手要去拉她。
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已将拿诏书捡在手中细看。
熟悉的字体在她眼中一字一字地飘过,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她抓着奏折的十指乱颤,身体止不住地剧烈抖动。
子卿……至尊下诏,竟是他的提议?
而他的目的,是为了拆散他们得到她?
她觉得浑身僵硬,努力控制着自己,难以置信地看向宇文泰:“阿泰……这是真的?是你……”
宇文泰看着她,感到被逼入山穷水尽之地。他费尽心思,居然还是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天。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那宝僧人说的,昔日因,今日果。原来应得这么快。
可他那样喜欢她。从一开始他就想要占有她,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个目的。
他只是下意识地,将阴谋加入了自己的感情里。
“阿冉,你不要再逼柱国了,他对你那样好……”贺楼齐看不下去了。
宇文泰看着冉盈,挥手制止了贺楼齐继续说下去。
他原以为这件事可以隐瞒一生一世,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情势下被揭破了真相。于谨杀气腾腾要为死去的阿奴讨一个公道,他知道今天他和冉盈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个大殿了。
他挺了挺腰背,用力抓住冉盈,对于谨说:“没错。孤是为了她才向至尊提议了这桩联姻。这件事和她无关,她直到你来这里之前,也毫不知情。”
冉盈在他手中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自宇文泰的手中慢慢滑落,瘫软在地。
宇文泰在她眼里陡然陌生得仿佛从未认识。
从遇到他的第一天开始,一幕幕都从脑中闪过。他同她的一点一滴,他追逐着她,纠缠着她,宠爱着她……
她懵然不知,她逐渐接受他,喜欢他,为他出谋划策,出生入死,还……还同他画眉恩爱,共剪灯花。
她竟一无所知地深爱上害死子卿的男人!
她满心绝望,抬头看着这个手握天下的男人。他站在她面前,如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无底的深渊。
她不懂他。她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
“阿盈!”宇文泰又狠狠地抓住她,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痛苦,眉头紧锁,只觉得心中如利刃翻搅。他紧皱双眉,大声说:“阿盈,于子卿的死非我本意!”
他不是热衷于解释的人。很多事情,哪怕天下人都误会他,他也无所谓去解释。可是他却急切地想要和冉盈解释,他很怕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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