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盈跟着众人乖乖回了长安,至尊的诏书很快就到了青松书院。这个天大的消息把整个书院炸了个底朝天。所有人都围着李昺和冉盈问东问西,都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出去了一趟就一步登天、令得当朝丞相青眼有加。
可问来问去,众人也只知道他们巧施计谋大破高敖曹军马,还杀了高敖曹,这才被授了官职,实打实的靠实力取胜,跟那些靠朝中举荐的大不一样。李昺封了个武卫将军也就罢了,毕竟他出自武将世家,只要稍有功劳,拜将封侯都是早晚的事。可那毫无背景的郎英,居然成了丞相长史!
这丞相长史啊,别看品级不高,却是直接一步踏入了长安权力的中心层。宇文泰的大腿那么粗,作为宇文泰的属官,整日跟着宇文泰做事,只要抱紧了这根大粗腿,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众人皆不甘心,又酸得流泪,围着冉盈问:“你原本就认识丞相的,是不是丞相为了提拔你,特意给你的机会?你不是回乡去了吗?如何又会去破了高敖曹?”
都在揣度,这些恐怕都是宇文泰为了扶植他所做的安排。他和宇文泰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够让宇文泰如此为他费心筹谋?
冉盈被问得不胜其烦,说:“我是回乡的路上正好碰到,就向丞相献了个策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功劳。丞相他抬举罢了。”
“骗人!我们明明都听说高敖曹那一路整个都被你和李昺给灭了,怎么只是献了个策那么简单?你有晋身之道,也说出来让我们都学学呀!”众人不依不饶。
完全被忘记在一旁的李昺一脸担忧地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她。
这天,两人辞别了院判,正式结束了自己在书院的学习生涯。傍晚时分,两人一路结伴回长安。李昺问她:“你就真的这么给宇文泰去做长史了?”
冉盈闷着声音说:“他想得美。我这就去丞相府请辞去。”
李昺垮下一张脸:“唉,他果然对你有心思。当初子卿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我真是眼拙,竟没看出来他早就中意你,当初他在书院外给你递帖子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现在他更是将你绑进丞相府,你逃都逃不了。”
“你不要乱说话!”冉盈往前紧走了两步,不理他。
李昺追在后面说:“我是为你好!被他看上是多危险的事你不明白吗!难道他会娶你做正妻?那个位置,不光朝堂之上,甚至宫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若是有一天朝堂之上知道了你的真相,多少人想要你死,多少人想要利用你打击宇文泰,你知道吗?随便给你安个欺君之罪就是要砍头的!你要不然就别做长史,要不然就别跟他发生任何事情!”
冉盈恼了,嚯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李昺,正色问:“你以为我现在正在为他的青眼有加洋洋得意?”
“你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他?”李昺也抬起眼睛,迎向她的目光,恨铁不成钢,“阿盈,你还不明白?当初,于氏不会让一个没有门第背景的女子成为子卿的妻子,那么宇文泰,一国的丞相,手握军政大权,在长安呼风唤雨,他凭什么娶你?你认为,有谁会允许他的妻室是个普通人?别说皇帝和各个朝臣都各怀鬼胎想要把自己的人安插到他的后院,就是他自己,能让自己的后宅如此薄弱?他不会想着通过联姻巩固自己的势力?你要跟他,就只有给他做妾,这在旁人眼里未必不是个好出路,但是你自己愿意吗?”
冉盈看着李昺,沉默良久。虽然李昺对他们的关系有所误会,但他的一席话却未尝不是金玉良言。
李昺对她说的这些,宇文泰一定早有考虑。当日在璞园,他就曾数次试探过她,还允给她妾位。他根本没有娶她为妻的打算。
冉盈觉得李昺扯得有点远。宇文泰要娶谁为妻纳谁为妾,她根本就没有去想过。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宇文泰并非没有好感。一个十五岁的毫无背景家破人亡的少女,面对一个英俊年轻的上位者的穷追不舍,很难不动摇。不过李昺说的这些她都明白。经过子卿的事,她对于上层的这些规则再明白不过了。
她心里很明白,那天在广阳馆驿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大概根本不算什么。他也许根本就没想到她会不情愿吧?
他那样的男人,想要一个女人太容易了。只怕很多女人为了他的妾位,都巴不得去侍奉他,讨好他,令他欢愉和快乐。
而他对她百般照拂百般撩拨,也不过是因为还没到手罢了。
旁人觉得惊天动地的种种,对于他来说,只是动一动手指那么轻而易举。
而她,却不能对一个世间最危险的男子轻易地动心。
因为炎热,或是因为心急,李昺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他焦急地看着冉盈,期待她有一个清醒理智的回应。
经过广阳一行,他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喜爱和敬佩,不免的,也由衷地希望她能得到一个完满的归宿。她不适合做一个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妾,哪怕只是嫁给一个普通的男子,但她必要作为一个妻子,和丈夫举案齐眉,才是好的。
她的归宿不是于子卿,更不是宇文泰。
于子卿太懦弱,被笼罩在家族的庞大势力之下,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而宇文泰,太强大,强大到不得不因为必须权衡各方的利益,而永远不能把一个女人放在首要的位置。
他们都配不上她。
终于,冉盈轻轻说:“我明白。我会小心应付他。”
李昺这才缓和了神色,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说:“走吧,再晚城门要关了。”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地走到城门口,见到了贺楼齐,身后一辆马车,仿佛是在等她。
见了她,贺楼齐走上来说:“公子在那边等着你。”
冉盈看了李昺一眼,抬步走到马车前,拱手一行礼:“郎英见过丞相。”
马车里传来他磁沉的声音:“上来说话。”
冉盈犹豫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又行了个礼,朗声说:“学生感激丞相的栽培之意。但是长史一职,学生不能领受,只能辜负丞相的美意了。”
“哦?”马车里的声音立刻阴沉下来,“是嫌官不够大?”
冉盈都能想到他此刻怒意翻滚的脸,仍然说:“学生才能有限,也……无心仕途。”
贺楼齐在一旁听了,挠了挠头。她是怎么了?宇文泰为她在长安城买了座小宅子,和丞相府相隔只一条街,此刻是特意来城门这里迎她,要带她一同前往。可现在,这两人忽然剑拔弩张的,唱的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