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母村长是来通知兰花湖:明天乡计生办的大队人马移到旁阁庄搞那里的孕检,只来两、三个人负责咱这村的补查扫尾。凡是今天因故未能参加孕检的育龄妇女,明天说啥也不能再滑嘟过去。本来这种善后扫尾的工作算不上什么大事,用不着多么紧张兮兮,明天计生办的人来了,大家一聚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行了。可母村长肚里存不住话搁不住事,屁大点儿小事也要跑来旗罗伞扇下边,傍着“龙案”跟兰花湖共享一个槽上拴俩驴,就跟商讨天大机密似的。

粗憨男人一见母村长来了如蒙大赦,因为只要有人跟兰花湖谈工作,她就顾不上收拾他了,有时还会“他爹,他爹”的喊两句,叫给添点水或是拿点什么东西。这种时侯这个男人才感觉有了点脸面,呲着黄牙给母村长倒了碗梨叶水,就一边忙着喂猪喂羊喂牲口去了。

兰花湖傍着龙案打不起精神,虽说刚才连骂带打痛责了老不死的一顿,可那口恶气依旧未出总觉心里憋闷。母村长大大咧咧地说:“生什么气呀!这也值得生气?你当时就该拿话噎她:浪满庄子浪满乡里还得要点姿色要点本事呢!只怕有人想浪还浪不出去呢!”母村长说完哈哈大笑,端起茶碗“咕咚”喝了。兰花湖暗中踢了他一脚,趴在案上埋住脸,“哧哧哧”地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母村长也不拉她也不问她,只是一推茶碗站起身来说了句“我该走了”。兰花湖马上抬起头来示意他再坐下,掠了掠鬓发抻了抻衣角,兰花湖正襟危坐说:“这个老娘们儿非得狠狠治她,仗着公会计是她小叔子连咱们都不放在眼里了。下一步万一公会计当了村支书再把会计一职让给她儿子,那可更就没有咱们活的了。”母村长说“没那么严重,乡里肯定不会同意他叔、侄两个同殿称臣”。兰花湖细微之处见精神道:“没那么严重?!只怕人家早就暗中送礼买通了!没见几位乡领导都齐声夸奖公会计吗?新媳妇参加孕检本来就是应该的,为什么咱们试着求情未允公会计一说就变通了呢?再说了,她家娶媳妇时,乡机关还来了七、八个拉喜礼的,名义上是为公会计的面子来的,实际上我看着都跟那家的儿子挺熟的。他若是不想弄个官儿当当,干嘛请人家吃了大席还每人送条烟抽?!”她这么一条分缕析,母村长也不再大大咧咧,思忖着兰花湖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

第二天,计生办派来了一男一女,女的挎个妇科检查箱,男的手里拿个钢丝鞭式的自行车锁,昂首望天,一幅上差拿人的佯佯不睬又暗藏警觉。与村干部会齐后,开宗明义:昨天漏查的育龄妇女,今天都必须补上。这是最后的礼让,再不配合检查,就要开单处罚,强制执行。重点指出了两户人家:一个是新娶的媳妇必须来接受检查,昨天给面子不拾今天半点面子都不给了;再就是那个偷生了二胎的什么花必须要做绝育手术,男的跑了就得拿女的顶杠。公会计一听这位上差出言生硬,立刻笑脸陈情,说他昨天晚上就批评过他嫂子了,他嫂子也认识了错误,答应让新媳妇在家等着,只待咱们的人来了,过去一查看,双方也和解了,工作也完成了。公会计没有再说“两全其美”之类的自卖自夸,因为他说话中一直看着上差的脸色,见他一直表情生硬昂首天外,没有半点首肯的意思,所以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转而向挎检查箱的女同志邀取赞同说:“您看这样好不好?”那位女同志态度倒是非常随和,冲着公会计点点头说:“去就去呗,咱去了也省得人家往这跑了,顺便也看看新媳妇陪送的嫁妆好不好,说不定还能讨块喜糖吃吃呢!”她这么一雀跃欣然,男上差乜斜了她一眼,转而玩弄着手里的钢丝车锁,不阴不阳地问道:“这新媳妇究竟是腿脚有毛病走不来呢,还是架子大有仗势非要让咱们低三下四上门求她呢?”公会计赶忙笑脸解释说:“没那意思,没那意思。”“没那意思又是啥意思?我希望咱们政府工作的威严、基本国策的威严都不要丧失在这些特殊人家手里,让广大群众背后议论咱们干工作就像吃柿子——专拣软的捏,不愿碰硬的。新娶的媳妇本来就是计划生育管理的主要对像,如果从一开始管理就坏了规矩,指不定她以后会给惹多少麻烦呢!”男上差说完这些瞟了一眼母、兰二位,他俩既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都挠着头皮看自己鞋上沾没沾泥,因为刚才走过来的时侯,街面上还有三天之前落下的雨水。

公会计一下火了,脸一红说:“我看你这位兄弟眼生的很,怎么让人感觉你比咱们乡长、书记说话还硬气!人家那些老领导都知道基层工作难干,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总是提醒俺们多说好话多跑腿,多干好事少发脾气尽量搞好同群众的关系。而你倒好,三句话没说完就要启动官威国威,逼着俺们因为屁大点小事就去跟工作对象搞势不两立。我问你:计划生育工作造福人民服务人民是不是你们挂在嘴上常说的?为什么一具体到实际工作就光想着用手中的权力拿捏人呢?你大概也知道了,这新娶的媳妇就是我亲侄儿媳妇儿,你要拿她立什么规矩显什么官威国威我不拦你,如果一拦,你肯定认为我是私心护着自家人。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今天这种情况发生在村里其他任何一家,从良心上讲我是不忍强迫人家非要屈从咱们的!干嘛呢?农村家庭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祖辈传留的风俗讲究就不值得尊重一点吗?干嘛非要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硬给添道子堵呢!和蔼可亲一点难道就不行吗?!”公会计说完这些一顿脚,气咻咻地走到一旁抽烟去了。他这么一走开,母、兰二位连忙伸舌头挤眼小声恭维上差,说不来点硬的真是不行,这村老百姓的品性都是蹬鼻子上脸,越依随越是不服管,兰花湖还娇情万状撇嘴纵鼻比划昨日狗追的惊险......公会计偶一往这扭脸,他们马上又闭嘴不说了。

公会计站在那里抽了半枝烟,不时扭脸朝这边看看,巴望他们中间能有一人招呼他重新入局,那样他也好歹总算有点体面。可恨的是这些王八蛋全都仰承上差的鼻息,什么主持正义体恤百姓为民代言统统不管,一如断了脊梁骨的狗汉奸。公会计烦躁得一枝烟没抽完,丢在地上用脚拧了又拧踩了又踩,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一个僻处,打算先尿上一泡,然后轻装上阵,心说别人越是不给脸就越是要自己给自己长脸,咬紧牙关熬过这一段当上村支书,看他们哪个再敢给冷场看。不料他提上裤子转过身来一抬眼,却见那些鸟人早已撇下他不知去向,晾得公会计霎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不禁仰天长叹:当这么个小破官儿,想说点人话儿干点人事儿是真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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