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从来没有人迹的神冢,传说有许多洪荒时期的天神选择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湮灭。
倒也不是从来没有人造访,比如现在,一个小孩在冰面上砸了一个洞,然后坐在那里静静的守着。
不一会,就有鱼上来透气,小孩就一巴掌拍过去,在小小软软的手触碰到水面的一刹那,五指长出指甲,手背覆盖火红色的绒毛,俨然已是一只胖乎乎的狐狸爪子。这爪子快准恨,一下子就把鱼给捞了上来。
“嘿嘿嘿,对不住对不住,我那病重的老娘不是神仙,得吃喝拉撒。”
小孩专心致志的抓鱼,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咳。”那人在他身后提醒。
小孩转过身,笑开来:“沧戒啊,你不会真的去把那些凡人记忆给抹掉了吧?”
“你在做什么?”
“我?卧冰求鲤。”说着鹤童就趴到冰面上,说:“我真孝顺。”
沧戒欲言又止,转身去了别处。
鹤童觉得有些无趣,沧戒总是忽略他的玩笑,在这喊一声半只蛾子都惊动不了的地方,日子有些太无聊了。
“姝月呢?”沧戒问。
姝月本来应该在他画的结界中呆着,鹤童回头看见现在这个结界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圈。雪无法被风吹进这个范围里,姝月却跑了出去。
“咦,什么时候跑掉的?”
鹤童问飞速的转头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看了看,像是明知故问。
沧戒本就不把希望放在鹤童的身上,他注意到姝月呆过的结界地面。姝月那巨大的爪子踩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明显的痕迹。
沧戒便踩着这些足迹向大雪深处而去。
极寒之地的风像是凛冽的刀子一样,削刮着脸庞。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气温愈加的低。这里的黑夜比白天长上许多,或许下一次太阳升起,是整整一天以后。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的时候,会听到咔喳咔喳的声音,轻轻的。可见极寒之地的夜晚,其实也并不安静,呆在这里的众神亡灵若还有神识,想必也不会孤单。
沧戒停住了,他的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域,准确的说,他站立的地方,本就是海面上漂浮着的一块巨大的浮冰。
极寒之地大半部分是水域,水面上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沧戒蹲下身来,脚下的冰断裂的整齐,而不远处海面上的寒冰为碎块,边缘可以与之旁的浮冰吻合,似乎是不久前才破碎。
姝月的脚步也在这里消失了。
沧戒放下手里的剑,然后褪下氅与衫裳,露出挺直的脊背,身上线条如刀削雷劈干净利落。皮肤上炙热的温度灼烤着极寒之地寒冷的空气。
极寒之地的星辰是这个时间最美的星辰,它们璀璨,无任何云雾遮挡,就像直接从银河落到沧戒面前的水面上。
让人分不清,面前的是苍穹,还是深渊。
沧戒拿起剑,一跃而入,水花打碎星汉。他就像落入了亘古而遥远的用无数星辰装点的万年神冢。
沧戒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温度,他不断的往下沉,视线也越来越暗,寒冰之下是一片茫茫的黑暗。
这种感觉,就如同死亡一般,就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世界很静,很静,沧戒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与沧戒说话,那个声音低沉,冷厉,如同蛰伏万年的鬼怪,将借着这个声音向九天诸神挑战。
沧戒缓缓的闭上眼睛,他似乎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一片空白。
光芒终于出现了。
耀眼,刺目,沧戒不得不回到了真实,他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他站在一片云上,头顶是冰层,冰层之上,是汪洋的海水。一块一块巨大的冰漂浮在平静海水上,形貌和沧戒方才跳入海水之前看到的景色一模一样。
脚下是银河与苍穹,也就是说,天与地颠倒了。皑皑的大雪从脚下向上升,触到水面引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这里风依然呼啸,如同极寒之地的镜中景象,虚幻,而飘渺。
沧戒到过真正的仙界,也与九天诸神面对面过,都没有让他胆怯过。但这个地方,沧戒终于感觉到了威严。
沧戒望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在垂钓。
那个男人用一把冰做的鱼竿,戴着一斗笠,盘腿坐在云上,鱼线向下,延伸到脚下无边的苍穹,他仿佛是在垂钓星辰。
沧戒向那个男人的背影行礼,却没有开口说话。
男人却开口说了:“几万年了,你是第二个打开神冢之门的人。”
“第一个是?”
男人笑了一下:“第一个人……刚刚似乎试图和你说话。”
沧戒皱眉,他伸出手放在自己胸口,一靠近这个叫做神冢的地方,就一遍遍的心悸。“和我说话?说了什么?”
“他说……”男人渐渐的转过身来,他的身体虚无,如同泡沫一般,似乎一碰就会散掉,沧戒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这个男人渐渐低沉森严的清晰无比:“他说,这里很危险,千万,千万不要靠近。”
男人一步步的走近,准确的来说是渐移飘近。沧戒警惕的退后一步,
“你怕了?”雄厚的声线从这个男人喉中吐出,像是审判一样的审问沧戒。
“你离我太近了。”沧戒无视对方的威严,拔出剑挥向对方,在那一瞬间,他的剑身上腾起清澈的光,光芒向四方而去,刺穿了对方的身体。
这个男人一直拿着腔调,似乎是想让沧戒被他这个语气吓得退却。但沧戒丝毫不被影响,这一剑挥的毫不犹豫。
“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离我这么近。”沧戒语气平淡。
男人的身影又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在看不清表情。大雪依旧平静安稳的从脚下升起,飘向头顶的海水,静谧而诡谲。
男人沉默了片刻,这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许久之后他才说:“原来你真的不是那个人,挥剑运功之时只有醇厚干净的力量,没有丝毫妖气,可你闯入时,那熟悉的威胁又从何而来。”
停了一会他又说:“既然你不是妖,闯入神冢是为了什么?”
“在下正寻一只狐狸。”
“这里没有狐狸。”对方回答的斩钉截铁。
“抱歉,能否让我自己找一找。”沧戒语气还算恭敬,但却没有一丁点妥协的意思。
那个男人沉声说:“放肆,这是大鲲神冢,岂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