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笑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上前一步,抓住妇人的双臂,激动地又问:“大娘,您刚刚说什么?罗家的人全部被抓了!”
妇人被沈含笑吓到,她连忙挣脱,用异样的恐慌地目光打量沈含笑一眼,提起菜篮子慌里慌张地跑远了,直到走出这条巷道,她才停下来,缓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刚刚那个姑娘,还真是吓人,像是个疯子似的。”
妇人虽走了,晏无心却还在。
沈含笑转头看向晏无心,问:“刚刚那个大娘说的话,是真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无比肯定。
看着沈含笑的眼睛,晏无心不忍欺骗,只好点头解释道:“品延说,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可能会承受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所以我们才”
“所以你们才瞒着我?”沈含笑冷笑一声,讥讽道:“那还真是难为你和品延的一番苦心了。您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冲动的事情。”
沈含笑的指甲嵌进肉里,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驱赶那些来给罗老将军送行的人,还有逼罗老将军自杀的人,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好,这件事我会替你查的。”
沈含笑沉默两秒,低声说了句:“谢谢。”之后,她竟然抬脚朝罗家旧宅里走。
晏无心被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把已经走出巷道的沈含笑拉回来,低声斥责道:“你疯了!”
“我没疯,罗家人都被苏澄囚禁,现在罗家旧宅里,除了他的那几位忠实的部下之外,没有一个和他亲近的人。今天他就要入土,结果送行的人中,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沈含笑说着哽咽起来,“我必须要去给他送行,不能让他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身边还有他的那些部下,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晏无心死死地抓着沈含笑,厉声说:“再者,你是他什么人?难道你去了,他的身边就有亲人了吗!”
有啊!他是我的老师,我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我去了,他的身边就有亲人了,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到了嘴边,被沈含笑生生咽回去。
她沉默。
“你搞清楚现在的形势,现在出去,只会让咱们陷入危险之中,甚至很有可能我们两个双双被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都被抓,南越和北岷的局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别为了一个人的意气,害了北岷几十万的将士!”
沈含笑被骂醒了。
她不再往前冲,而是平静地对晏无心说:“你放开我,我要给罗老将军磕个头。”
晏无心放开沈含笑,却又小心提防她,生怕她再窜出去。
沈含笑脚步未动,她转了个身,面向罗家大门的方向跪下去,虔诚无比地磕了九个响头,拜了三拜,心中说道:
“弟子海棠,无法到灵堂里,在您的棺材前替您烧柱香、添纸钱,请您原谅弟子。弟子发誓,待弟子回到北岷之后,一定会查清楚您回到金陵之后,发生的种种,让那些逼死您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弟子还保证一定把师娘他们安全地解救出来,您在九泉之下,安息。”
三拜九跪之后,沈含笑站起来,背过身去,不再看罗家旧宅的方向,她闷声道:“咱们走吧。”
晏无心紧跟上去,见沈含笑走的不是回客栈的方向,忙问:“你要去哪儿?”
“回金陵。”
“你、不看着罗清光入土为安了?”
“我连靠近都不能,又怎么能够亲自搜送他入土为安呢。”沈含笑的声音闷闷地,十分悲伤,“走吧,我想回去休息。”
晏无心不知该怎么劝沈含笑,他便没有劝,只在沈含笑身后跟着,并让暗卫去通知被自己派去刺探军情的品延,让他去城外驿站和自己会和。
出姑苏城,比进姑苏城要容易的很多。守城的卫兵换了一批,这一批里,没有沈含笑眼熟的人,即便有人见过沈含笑,现在哭肿了眼睛的沈含笑,他们怕一时也不敢确认。
就算被认出,沈含笑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城门口的士兵不过几十,若是被认出,杀了便是。
姑苏城的城门外挤满了人,几个士兵那枪或矛指着从外面来的百姓,厉声道:“都给我回去!从今日起,任何人也不许进入姑苏城!”
外面百姓的哭闹声喧天,而如沈含笑这样从姑苏城往外走的人,竟然连盘查都不盘查,便直接放了出去。
不是他们不盘查,而是他们没有精力盘查。如果他们仔细盘查这些出城的人,那些进城的人就会涌进来。
金陵城发现瘟疫的事情,已经在姑苏传开,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宁可把那些北岷的奸细放出去,也不能够让那些有可能染上瘟疫的人进入姑苏城。
沈含笑顺利走出姑苏城之后,竟然在城外发现好几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一个男人趴在一对母子的尸体上痛哭不已。
罗清光的死,让沈含笑在这个男子身上一下子得到共鸣。她看男子哭得悲伤,心里也悲伤不已,她抓住一个在旁边唉声叹息的人,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唉,这些士兵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说我们中间有人得了瘟疫,死活不放我们进城,他的孩子顽皮,想冲进去,却被那些士兵一枪刺死,他的妻子去找那些士兵理论,结果也被刺死了,真是作孽啊。”
“这群王八蛋!草菅人命!”沈含笑回头想要把自己的一腔怒火发泄在这些士兵的身上,被晏无心连忙拉住。
晏无心看着她摇头小声劝道:“别给自己找麻烦,咱们先回去,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们算账。”
沈含笑不忍地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样没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以后要怎么熬下去。看他的穿着简陋,恐怕连给妻儿下葬的钱都拿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