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飞快地转着思绪,说道:“若是小人有本事让娘娘回宫,娘娘可愿回去?”
王青城敛了笑,望着远方,说道:“宫里有我最牵挂的人,我自然想回去照顾她,我欠她一份母爱。。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可是,如果不是以王青城的身份回去,在感情上,我就失去了和皇上平起平坐的资本,皇上让我死,我就得死,一旦厌倦我了,把我打入冷宫,我也将无法自救。”
郭璞宽慰她道:“娘娘生‘性’悲观,凡事为什么不往好处着想?这一次大难不死,以崭新的面貌入宫,所获得的恩宠或许会超过以前的您。”
王青城将视线收回,定定地看着他,反问道:“哦,是吗?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会喜欢上一个和他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的‘女’人?保不齐他现在喜欢别的类型的‘女’人。”
郭璞笑容诡异,说道:“诚如娘娘所说,现在皇上身边就围着好多漂亮‘女’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正是宫闱现状的真实写照。”
王青城本说的是气话,被郭璞如此一‘激’,心凉了半截,黯然神伤,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常认为男人薄情,故此自己也不敢全部投入,怕一旦万劫不复,自己无法恢复元气。可真正面临薄情郎时,却又自恃容貌,痴心妄想地以为他虽左拥右抱,内心深处最爱的人仍是我。我是不是既可笑又可悲?本来心灰意冷,想效仿西施功成身退后,与范蠡泛舟五湖,归隐民间,只是我命运不济,范蠡没遇上,遇上了卧薪尝胆的勾践。”
郭璞仔细揣摩她的话,猜测她说的“勾践”就是指的赵七,他们两个人本是一同离开的王府,现在却只剩下王青城一人。只是不知道王青城用勾践来形容赵七是何用意?
郭璞默想片刻,说道:“其实娘娘最好的去处也只有皇宫,您从小生活优渥,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升斗小民除了辛苦劳作外,还要受地主的盘剥欺压,和来自官府的赋税徭役,日子过得很是凄惨。您想远离红尘,隐居深山,那更苦。小人年轻时为赚取名声,曾隐居终南山三年,‘春’秋之季还好说,到了冬天,大雪封山,锅冷灶寒,破屋烂被,更兼一个人孤苦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无处话凄凉,来来往往的除了山中野兽,就是蛇鼠之辈,您这金枝‘玉’叶之躯,哪受得了啊?”
王青城听他提到老鼠,不由得神经紧张,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老鼠。年少时,她出‘门’逛街,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巧,经常会在大街上看到左窜右躲的老鼠,有一次还亲眼目睹了一只老鼠被一个大汉一脚踩死,那恶心的惨状令她至今都心有余悸。
王青城心虚地垂下头,再不敢提“归隐江湖”这样的豪言壮语,她确实没有那个胆量和勇气,独自面对现实生活的残酷。
郭璞见她如此神情,心里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便说道:“小人最近几年信奉道教,常去青城山修道,会亲自采些‘药’材炼制丹‘药’,也算半个郎中,愿为娘娘效劳。”
王青城听话锋一转,不明所以,努嘴说道:“我又没生病,你效劳什么?”
猛地猜到他话里的意思,张大了嘴,想说话,又忙用手捂住,倒退一步,狠狠地瞪着郭璞,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郭璞干笑两声,小心解释道:“娘娘误会小人了,我怎么敢损害您的‘玉’体?只是小人有本事可以让娘娘的容貌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这样别人才不会以为您就是死而复生的王皇后本尊。”
王青城秀眉轻挑,质问道:“你如此处心积虑地设法让我入宫,有什么目的?”
郭璞弯下腰,恭敬地说道:“小人已经赚足名声,又不贪图富贵,对娘娘无甚企图,只是拿娘娘当知己一般对待,不忍看娘娘受苦。更何况以娘娘之姿‘色’,绝难埋没,与其被一些恶霸豪强撞见,强抢了去做妻妾,倒不如选择更好的归宿。”
王青城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洼积水,自顾自地走过去,蹲下,细细地看着水里映出的脸,她快三十岁的人,却依然如少‘女’般明‘艳’清纯,大大的眼睛镶嵌在瘦削的脸庞上,比以前面容丰满时,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她自负地笑道:“多谢上苍厚待,我身体里虽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容貌却依然如昔,宛若少‘女’之时。”这是迄今为止,唯一让她感到欣慰自豪的事,眼睛里也泛出纯真无暇的笑来。
郭璞伫立在她身后,由衷地说道:“据说当年西施浣纱时,有鱼儿游过,被西施的容貌所倾倒,沉下水去。西施具体长什么样子,小人猜不出来,但一定如娘娘这般,才能享有‘沉鱼’之誉。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娘娘不要辜负了韶华眷爱。殊不知有多少‘女’人都盼着能生成这副容貌,可以不用努力,不用嫉恨。”
王青城红了脸,笑道:“这里幸亏没有旁人,要不然咱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夸赞,让人听见还不笑掉大牙。我听你的,进宫就是。”
郭璞说道:“小人已经为娘娘备好马车,娘娘随我走吧。”
王青城谨慎地问道:“去哪里?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郭璞笑道:“娘娘的名讳就是目的地。”
王青城惊喜地笑道:“你是去青城山吗?”
郭璞点点头说道:“正是,那里将是娘娘的发迹之地。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过魏华存这个名字?”
王青城一时错愕,冥想半天,说道:“是不是那个非常有名的‘女’道士?”
郭璞含笑说道:“正是,她就是上清派第一代宗师,而且她还是娘娘的救命恩人。”
王青城‘激’动地抓住郭璞的胳膊,兴奋地问道:“你是说她就是当年救我一命的那个道姑?你怎么认识她的?”
郭璞点头称是,并说道:“让小人细细讲来,魏华存出身官宦世家,从小就喜欢修仙求道,到了二十四岁还不愿嫁人,她父母一时情急,强行给她定下亲事,魏华存不愿意,便离家出走,没承想遇到山贼,要抓她去当押寨夫人,您母亲,当时也就十二三岁,随着父兄去洛阳,路过此处,见到这一幕,你母亲便派家丁护院上前打退了山贼,救了她一命。魏华存问清你母亲的姓氏籍贯,拜谢后就回了家,见母亲为了她忧虑成疾,便听从父母安排成了亲,自己建了一处别室,仍一心一意地读经修道,她丈夫死后,她就正式做了道姑。期间听闻你父母遇难一事,十分伤心。就娘娘那年重病,她得到消息,上‘门’给您治好了病,这才报了您母亲的救命之恩。”
王青城笑容暧昧,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这么了解她,那你和她什么关系?”
郭璞面‘色’微红,急忙辩白道:“娘娘言语失度,不可冒犯她老人家。小人曾经有幸结识她,听她讲经传道,仙风道骨,飘然尘外,真仙人也,小人对她可以说是一片仰慕之情。”
王青城点到为止,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兼师傅也不敢造次,说道:“那她现在在青城山吗?我能见到她吗?”
郭璞摇摇头,说道:“她是世外之人,不理红尘,你还是别打扰她了,她不在青城。”
王青城有些失望,伸开双臂,说道:“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才是神仙之道。好吧,我不打搅她老人家,我要一心去往红尘最深处,扎根,发芽,然后开‘花’,凋零。”
郭璞说道:“这下,娘娘更信得过小人了吧。”
王青城调皮地夺过他的斗笠,戴在自己头上,奔跑几步,回头笑道:“郭大相士,快跟上。”
郭璞看着她,见她脸上映出美‘玉’一般的光泽,巧笑嫣笑,不禁心动,暗自说道:“纵我多年修为,也抵不住她这一笑,真真是世间难见的绝‘色’。”
二人便结伴同去青城山。
三个月后的一天清晨,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小道姑从山上欢快地走下来,脚步轻盈地上了山脚下停放好的一辆马车上,那道姑身着素衣道袍,手拿佛尘,山风袭来,衣袂飘飘。
道姑垂头顺眼,隐约看去,容颜素雅,气态清新,身段窈窕,曲线玲珑有致,布衣道袍依然遮不住不可方物的美‘艳’,既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又有令人血脉贲张的魅‘惑’。
她上车后坐定,将拂尘放在膝上,挽起左手袖子,再一次验看了身上新增的胎记,暗自对自己说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真正的道姑了,俗名石晋贤,道号虚言,从此后,世间再无王青城这个人,关于她的所有前尘旧事,都随风散去,我自是脱胎换骨,重新为人。”
马车前首坐着一个年老的车夫,神情肃穆,见石晋贤坐稳后,老练地挥起鞭子,策马而行,他侧头低声说道:“师太,老朽名叫楚逸臣,您以后可以叫我老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天路过人烟繁华之处,要委屈您呆在车内,这个您不介意吧?”
石晋贤微微一笑,说道:“楚老爹不必客气,我明白您的用意,放心好了,我无谓去看红尘里浮华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