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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辞别睢王回院后,顾槿就帮着师父参详对症的瘟疫药方,不时和她商讨议论,只觉转眼间,一下午便如流水般逝去。
待得夜幕沉下,孤月升起之时,她打发桃香自去耳房歇息,自己却悄悄于房内换上了睢王嘱咐修文送来的一身利落的黑色束袖女装。
思索了片刻,又学着话本中的女侠一样,系上了一块同色的面帘,将头发利落束于发顶,结成一个马尾髻。
待得打理好一身,她对镜照了照,觉得自己已十分像个于夜间穿梭的行侠仗义的女侠了,才满意的出门向约定好的院门外走去。
一出院门,顾槿便看到了景曜和陪同在他身边的修文——与她一样,两人皆身穿黑衣。
修文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顾槿。嘴巴还牢记紧闭着,笑声却从鼻腔中漏了出来。他将右手放的低低的,给顾槿比了个大拇指。
顾槿着了恼,气道:“笑什么,我可看过话本,里面写的,夜间出行的女子就是要这样穿着打扮。”
景曜也看向了穿着那身他送的束身黑衣,秀发拢于顶的顾槿——她裹着黑色面帘,浑身上下就只露了一双在夜色中映着月光的翦水眸子。
他平时总显得冷淡的眼眉间也不由得透出了些许的笑意,道:“顾女侠,等你许久了。快些走吧,免得错过了这场淮宁高官们亲自出演的好戏。”
顾槿无力再争,只好点点头,三人就同行走出了那个暂居的三进院落。
修平早已探查到城中粮库所在,为了不惹是非,三人便舍了马,选择从城中阴暗无人的小巷中绕行过去。
三人走到粮库围墙外,只见大门紧闭,门内寂静无声,显然他们来的早了,好戏尚未开场。
顾槿本还操心怎么打开这扇门,却被景曜单手搂住纤软腰肢,纵身一跃,一同带进了围墙中。
他毫无预警的行动令顾槿差点惊叫出声,但她很快意识到今晚他们是悄悄过来的,不能打草惊蛇,便飞快用双手捂住了差点出声的嘴。
她抬起下巴瞪了一眼紧贴她右侧的景曜——他却嘴角轻勾,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顾槿放下手,又红着脸去掰他放在她腰侧的大手,他却仍紧握不放,抬起右手指了指粮库房顶,气声在她耳旁道:“别闹,一会儿我们还要到房顶上等。你若不要本王带着你,难道自己找个梯子爬上去?”
修文跟在景曜身后也轻身跟进了粮库大院中,看见自家主子的举动,惊讶地张了张嘴,却赶紧又闭上了。
当他犹自在后头琢磨他家主子和顾姑娘关系的时候,前面顾槿已经被景曜轻身三两下带到了房顶。
时间不容耽搁,修文也赶紧跟了上来,为避免房顶承重不稳,便挑了屋顶另一端比较平坦处呆着。
顾槿在上了屋顶后便略张开双臂,曲着腿,小心地远离景曜走了几步,兀自坐了下来。
景曜看着那个窝在屋顶上还不忘谨守礼节的女子,失笑地摇了摇头。
……
三人在房顶上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许是知府想行事更加妥当,于是便非要等到夜深人静无人之时才有所行动。
想法不错,可他却没想到早已有人安然入座,等待好戏开场。
平常在这个时间,顾槿早已躺在床上沉沉入睡了,如今却还强睁着眼等着看王爷说的官场闹剧。
她摇摇晃晃,双眼不住眯上又用意志强行微微睁开,终于屈服于睡意,忍不住舒适地闭了起来。
然而她却困得忘了如今自己身处房顶,若失去意识,便要跌落下去。
景曜余光一直将顾槿笼罩着,见她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心道不好,本能令身体先于大脑动了起来,踩着瓦片快速向前几步,长臂一舒,将堪堪要睡倒在房顶继而滚落下去的顾槿带进了怀里。
拉扯间,顾槿嫌闷气而解开挂着的面帘终于晃悠悠从她翘鼻上滑落,因困顿而微张的朱唇顿时失去了遮掩。
顾槿她于半梦半醒之间恍惚有坠地之感,一个激灵便从睡意中惊醒过来。她小脸吓得煞白,却发现景曜的两臂已将自己牢牢搂住,此时的她已然处于最安全的境地了。
她感激地抬头望向他,却正好望进了他深邃的眸底。迟钝的大脑令她忘记如常移开视线,两人便两相对视着,呼吸隐约相连间,空气也在此时黏稠甜腻了起来。
扑通——扑通——
顾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自己听来震耳欲聋,却不知是因受了惊,还是因为眼前那人背着月光显得格外深沉的目光令她感到陌生而羞怯。
突然,粮库围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人声,有人压低了声音喊道,“快快快,把门锁打开,把东西先搬进去。”
景曜反应很快,立刻便带着顾槿矮下身,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对她轻声说道:“看吧,好戏登场了。”
顾槿这下是真的来了精神,双眼聚精会神地看着粮库围墙大门被打开,接着一群人肩上皆都扛着一代米粮,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待到那些人进了院子,跟在其后的一人又拿了一串钥匙,将粮库的大门打开了。那群家仆打扮的人便又扛着米袋鱼贯而入。
此时屋顶的三人内心同时想到:看来,粮库吏不小心失落的钥匙今夜终于还是找回来了。
跟在最后的几个人影非常眼熟,仔细一看却是淮宁城从上往下数排得上号的那些官员。杜知府首当其冲,走在最前。
顾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粗略数了一数,包括杜大人在内,应有八个左右的淮宁官员,想来也都是淮宁府衙的核心成员了。
而好戏此时也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