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大哭(1 / 1)

门口那人身材纤细高挑,肤色白净,生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赤,极为秾艳——活脱脱就是她前世的相貌。

甚至右脸颊下方那粒朱砂痣都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杨妡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前世的自己,手一抖,茶水自茶盅里溢出来,湿了裙裾。

红莲忙掏出帕子擦拭,“奶奶怎样,可烫着了?”

魏珞也凑上前,捉住她的手仔细端量,“烫到没有?”

“没有,”杨妡仍未从惊诧中回神,呆呆地答道。

“还说没有,手都红了。”魏珞扶起她,“进屋上点药,顺便换条裙子,免得待会冷。”

杨妡木头人一般被他牵着进了里间,直到手背传来沁凉的感觉才恍然回神,低声道:“水不算热,没烫着,不用擦药。”

魏珞仍是仔细地替她上好药,抬眸问道:“阿妡,你怎么了?”

杨妡盯着他幽深黑亮的双眸,吸口气,欲言又止,终是没说出口,抿着嘴儿笑了笑,“刚才觉得头有些晕。”

魏珞清楚地意识到她在敷衍自己,有瞬间的黯然,很快平静下来,揽着她肩头道:“是不是累着了,你躺下歇会儿。”

“不用,”杨妡想再多打量下安平,笑着站起身,“出去问问平姑娘到底什么事儿?”

安平也愕然不已。

她知道杨五姑娘容貌好,但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精致漂亮。

肌肤像是白白软软的嫩豆腐,掐一下就要出水般,两腮晕着淡淡霞色,发髻蓬蓬松松,浑身上下除了耳旁的耳珰外再无饰物。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似一幅绝美的风景画,让人心驰神摇。

难怪魏珞对她那么好。

上次她摔倒了,魏珞不但没给她敷药,反而冷冷地说,“平地里摔一下,死不了人。”

可杨五就是洒了茶水——大冬天的茶,倒出来没多大会儿就凉了,值当他这般大惊小怪。有个丫鬟帮忙擦拭,伺候着换衣裳就行了,他却颠颠地跟进去,至于吗?

人比人,能气死个人。

正腹诽着,见门帘晃动,魏珞打帘让杨妡先走出来。

红莲另外沏了新茶,魏珞先喝了口试试水温,才给杨妡斟满一盅,温声道:“稍有些烫,凉下再喝。”

安平就像打破了醋坛子,满心的酸涩,噘着嘴道:“大哥,我有一事不明白,您可得替我做主。我在宁夏就认得大哥,这转眼就两年了,大哥知道我并非无中生有之人,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爱搬弄是非之人,跟张大娘和承影泰阿他们都处得很融洽,可奶奶进门头一天,那些丫鬟就对我冷嘲热讽,指责我眼里没有主子,还目无规矩……”

杨妡只看到安平的嘴一张一合,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她全付注意都在安平的相貌上。

适才乍看,觉得相貌毫无二致,现在看久了,就发现出不同。

安平比她前世的身量高,骨架更大,脸上的颧骨也更突出。而且,前世的她唇角上翘,不笑也带三分喜意,可安平双唇丰润,唇角略往下拉。

纵然极为相似,但的的确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杨妡莫名地松了口气,可不管如何,她还是不愿与一个相貌跟自己前世极为相似的人为敌,故而笑着问道:“是哪个丫鬟出言不逊,回头我叫她给平姑娘赔礼。”

安平甩着帕子怒道:“别假惺惺地乱做好人,要不是你给她们撑腰,她们有这个胆子欺负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以为我是傻子?”

杨妡笑而不语,端起茶盅浅浅地啜了口茶。

她以前不知道安平傻不傻,现在却明白了,她的确傻。

想起自己曾经因为有这么个人跟魏珞使性子,害他冒着冷风在晴空阁外面的柳树林傻站了许久,不由暗自后悔,偷偷瞥了魏珞一眼。

魏珞回之一笑,板起脸对安平道:“你要是想卖身,现下就去找泰阿写卖身契,要是不想,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西跨院当个识趣的客人。”

安平张张嘴还想分辩。

红莲上前,笑着福了福,“恕我眼拙,跟平姑娘赔个不是。先前见平姑娘三番两次往这边来打听,以为是赶着过来拜见奶奶。我见识短,以前没见过主子愿意自降身价跟下人们争吵,所以错认了人,平姑娘恕罪。”

安平细细琢磨番,明白其中的理儿,顿时涨得满面通红,垂头丧气地告辞离开。刚走出正院门口没几步,迎面见到承影与泰阿往这边走。

泰阿神色淡淡地点个头,招呼一声,“平姑娘。”

承影却热络地问:“平姑娘也是来给奶奶磕头的,奶奶赏了姑娘什么好东西?”

安平心中更苦,勉强扯出个笑容点点头,回了西跨院。

不多时,腊梅又蹦又跳地进来,欢喜地自怀里掏出个大红满池娇的荷包来,“奶奶赏我的银锞子,祖母说差不多有八分银。还赏我一只玉镯子,可惜戴着大,祖母怕我摔了要走了。平姑娘,奶奶赏给你什么了?”

安平转身不想理,少顷眯起眼笑,“我跟你们不一样,哪里用得奶奶赏?腊梅得了银锞子,过年时就可以做件漂亮袄子了,对了,我做衣裳剩下块布头,正好这几天没事干,我再给腊梅做件衫子穿,比上次那件还好看的。”

腊梅欢天喜地地说:“多谢平姑娘。”

此时的正院,杨妡坐的大炕上,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帕子,低声道:“……这么说来,安平其实是苏哈木的女儿,也就是薛梦梧挖空心思要找的人?难怪……”

“难怪什么?”魏珞坐到她身边,问道:“你以前见过安平?”

杨妡摇头否认,“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她?就是……就是她长得挺漂亮,也难怪了,她娘肯定也是个大美人,所以能让苏哈木瞧中。”

“阿妡,”魏珞忽然郑重地唤一声,对牢她眸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杨妡警惕地回视着他,唇角露一丝讽刺,“难带你不知道自己娶回来的是谁?”

“你不是她,”魏珞笃定地答。

杨妡脸色大变,“你凭什么这么说?”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魏珞突然想起那年中元节他在庙会上四处找不到她,那种犹如末日降临般的恐慌;

又想起,在竹山堂,她拧他的臂,忽而却红了脸低声答:“我愿意嫁给你,只要你待我好,我便不后悔”;

还有他临去宁夏前,她掂起脚尖,两手攀着他后颈,将芝麻糖喂进他口中,呢喃着问:“你尝尝甜不甜”;

更有,昨天夜里,她睫毛上带着泪,双手紧紧地搂着他肩头,颤巍巍地喊,“阿珞,阿珞。”

——所有的苦涩、酸楚、恐慌还有甜蜜、满足都是眼前这个女子带给她的。

魏珞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肆意地掠夺汲取,直到她险些喘不过气才松开,双眼通红,声音暗哑地道:“阿妡,我不管你是谁,你既已嫁了我,就是我的妻。”

“你!”杨妡怔怔地盯着他,泪水喷涌而出,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往下滚。

魏珞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阿妡,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不该问你这话。”

杨妡扑进他怀里,先是无声地落泪,接着哭泣出声,最后哀哀大哭,两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口,“你欺负我,你就会欺负我。”

魏珞满心满腹都是酸涩,双手搂着她,柔声哄劝,“阿妡,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会问这话,再也不问。”

“不,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笨蛋!”杨妡疯狂地嚷着,忽地又重重咬上他肩头,许久许久不松开。

魏珞一年到头穿得都是单衣,只不过夏日料子薄点,冬日料子厚些。今天也只穿了件宝蓝色团花直缀。

血渍便丝丝缕缕地自布料渗出来。

杨妡盯着那处暗红,擦一把泪,问道:“阿珞,你疼不疼?”

魏珞摇头,“不疼。”

杨妡眼泪又涌出来,瞬间流了满脸。

魏珞心疼不已,展袖帮她拭去,柔声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你要是还不解恨,就再咬我一口。”

杨妡泪眼婆娑地凝望着他,吸口气,哑着嗓子怯生生地道:“阿珞,你说娶了我,我就是你的妻,那你以后不许抛下我……即便西北又起战事,你还得去打仗,那也得带着我。我反正不离开你,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她脸上泪痕未干,大大的杏仁眼里水光盈盈,乌黑的瞳仁浸着湿意,越发地清亮。

杨妡从来都爱使小性子,得让他哄着娇着才成,何曾有过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

魏珞心中柔软似水,张臂将她搂在怀里,低低许诺,“阿妡,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你还得对我好,不管怎样,你都得对我好。”杨妡又道。

“嗯,”魏珞重重点头,唇角莫名就扬了起来,“那是自然……”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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