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刘麒麟去往彭老二的药铺,赵长安远远就望见彭老二一个人蹲在药铺门口抽旱烟,嘿了一声,喊道:“彭老二,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合计给自己添一副什么棺材呢?”
彭老二满是褶皱的面皮抽了抽,那旱烟杆往自己鞋底上磕了磕,骂了一句给老子滚!
说着彭老二转身回了铺子,瞧着赵长安似乎是要往自己这家药铺里头来,冷哼一声就要关门。
赵长安一看情况不对,连连上前讨饶,“别关门啊,有正事儿,算我说错话了成不成?”
彭老二始终是力气不大,被赵长安摁住大门之后怎么也合不上,便恨恨骂了一句狗日的,又冷嘲热讽道:“你能够什么正事儿?少来妨碍老子,老子瞧着你就碍眼。”
“不是我有正事儿,你看我后边!”赵长安偏过头往自己背后努努嘴。
彭老二眯着眼睛往外瞧了一眼,瞥见站在赵长安身后不远处的刘麒麟,愣了,喃喃道:“豁,一头的血,奶奶的不会是你这玩意儿弄得吧?”
“怎么能?就是遇见了,就将他带过来了。”看着彭老二松了力,赵长安可劲儿一把将大门推开,险险给彭老二推倒。
彭老二破口大骂,“有病人老子至于给你置气么?老子难道不会开门还是怎么滴?老子这把老骨头要是费了,就是你这狗日的害的!”
赵长安先是歉意笑了笑,听到彭老二后半段话之后愣了愣,说彭老二你啥时候还真将自己看作一把老骨头了?
彭老二自知说错了话,骂了一声你管得着么?随即快步出门朝着王麒麟走去。
赵长安瞧着彭老二的背影,“嘿,还真有意思。”
将王麒麟带到药铺内坐下,彭老二翻翻拣拣摸出一个药瓶,又拿出一个小手帕,用药水将这手帕浸湿之后小心翼翼擦拭着王麒麟额头上的血迹。
血迹擦去,伤口显露,彭老二便只觉触目惊心,“这么大一条口子?”
赵长安站在旁边随意回道:“我方才见了也是吓得不轻。”
彭老二仍旧是不想理会赵长安这厮,低头问王麒麟,“你这伤口怎么弄的啊?”
“撞得。”
“怎么撞得?”
“撞在石头上撞得。”
“哪儿的石头?”
“镇子中间那一块。。。。”
赵长安着实是不想叫这段对白再重复一次,连连打断道:“甭问了,就是这孩子清早去买糖葫芦吃,几个外来的武人瞧见了,吓唬他拿他取乐。这不,怕得要死,一不小心就一头撞上了那石头,我估计这时候那石头上的血迹还没干呢!”
彭老二极为不忿,“真是,不晓得轻重。逗逗也就完了,至于吓唬这么一个小傻子么?”
赵长安咳了咳。
彭老二后知后觉,忙看了一眼刘麒麟的脸色,见其并无异样之后松了一口气,转头又看了赵长安一眼。
赵长安耸耸肩。
彭老二又道:“这群外来的武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真当咱们小镇里头没有王法么?”
赵长安笑道:“官府衙门离咱们这儿可有十几里路呢。”
“那也不能叫他们这么放肆!昨日晚上就有一伙外来的武人在一个客栈里头大打出手,桌椅打烂了不少,两伙人倒是没一个受伤的,竟然是将一个劝架的杂役的手打断了!”彭老二面色尤为不忿,“昨晚连夜送到我这里来的,你没在这里不知道,别提有多瘆人,都有一截骨头露到皮肉外边了!”
赵长安问道:“那杂役是谁家的?”
“像是镇头老张头家的孩子,叫什么我忘了。据说才只是十六七岁,同你差不多大。忍着点儿,这药粉有些疼。”彭老二同刘麒麟叮嘱了一句之后继续对赵长安道,“你说咱们镇子安安稳稳,这伙外来的武夫怎么就一股脑涌进咱们镇子里头了呢?”
赵长安面色晦暗不明,“说是咱们镇子乃是钟神造化,有秘宝出世,得了能够称霸武林。这不就来了么!”
彭老二嗤笑一声,说:“屁!咱们这儿就一个穷乡僻壤,哪儿是什么钟神造化!若真是山有仙,水有灵,怎么这几百年了都不见出过一个大人物?”
赵长安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但没再吭声了。
“好了!”彭老二将拍拍手,“成了,回去吧,以后遇上那些外来的武人只管走远一些,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赵长安回头一看,就见刘麒麟的额头上缠着一张白布,白布正中微微泛着一丝红色,再配上他泪痕未干的脸,望上去像是吊孝的奔丧人。
赵长安无奈摇摇头,心说这刘麒麟回家路上又指不定被谁嘲笑一番,只要到时候莫要再哭出来就好。
刘麒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出门,但却在院子里边停下了脚步,犹犹豫豫,手里仍旧是攥着那一根冰糖葫芦,迟迟不肯离去。
赵长安靠在药铺门槛上,双手抱拳,笑问道:“怎么还不走?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不成?快快回家去吧,莫叫你爹担心。”
刘麒麟这才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你是一个好人。”
末了刘麒麟似乎是受了多大的羞愧,连忙跑开了。
刚将自己整理干净拿着一张毛巾擦着手走出来的彭老二听见刘麒麟这句话,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狗日的,也不晓得是谁给他治伤的,还说你是个好人!老子辛辛苦苦这么久未曾得到半句谢意,竟然是便宜了你!果然是个傻子!”
赵长安略微得意,“怎么能这么说呢?都说小儿不说假话,傻儿句句是真,这人是真真看出我是个好人来了。”
“放屁!”彭老二骂了一句,正欲进门之时忽而一愣,“坏了!”
“怎么了?”赵长安疑惑问道。
彭老二骂骂咧咧,“老子忘了收他的钱了!这下好嘛,口头谢意被你夺去,真金白银老子一分没落着。奶奶的,这一顿白忙活了。”
赵长安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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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狗剩儿从那说书人嘴里边听闻了他晓得天下第一一直到天下第一百的名号之后,就有事儿没事儿跟着那说书人左右闲逛。
这不,远远就望见那说书人佝偻着身子从巷子里边钻了出来,身边就跟着一个留着鼻涕的小男孩儿,就是狗剩了。
狗剩儿瞧着说书人这么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也跟着弯下腰,猫着脚步左看右看。一老一小,两不正经,看着倒也好笑。
这说书人瞧见前方无多少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咳了咳,挺直了腰板,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摆足了架势,正气凛然。
旁面来了一个镇民,大致是四十来岁的年纪,认得这说书人,笑着打了一个招呼,“说书的,如今怎么还不去说书?”
说书人还未开口,就听狗剩儿回道:“你晓得个屁,说书能有什么出息!一年到头来连吃酒的钱都挣不到,还,还,还什么来着?”
说到这里狗剩儿似乎是忘记了下文,扭头看着那说书人。
说书人冲着狗剩儿使了一个眼色,嘀咕了一句:“屁!”
狗剩儿眼睛一亮,“对了,还说个屁的书啊!没出息的龟孙子!”
那男人一阵好笑,他自然是认得狗剩儿的,问道:“狗剩儿你不回家做功课,怎么跟着这说书人了?嘴里还一套一套的,说不定那田家的媳妇都骂不过你,跟谁学的啊?”
狗剩儿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关你屁事儿!”
男人嘿了一声,“你这玩意儿长本事了不是?你爹你爷平日里那么憨厚,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改了性子了?信不信我告你爹去?”
“你敢告我爹!我就敢刨你家祖坟!”
狗剩儿吐词清脆,末了抬头望了那说书人一眼,说书人极为赞许地点点头。
狗剩儿面色便更加得意了。
男人一阵气恼,摆摆手,“我懒得跟你这个小儿一般见识。”
说完他抬头看着说书人,“早看你这厮不正经,你可莫要带坏小孩子了!”
说书人眯着眼睛一耸肩,示意不关我的事儿。
男人摇摇头,懒得再理会这等破事儿,正欲走之时忽而又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这汉子应当是与这男人熟识,打了一个招呼,“你怎么一人跑到这里来了?你可是不晓得,今日里饭来斋闹翻。。。诶,这不是那说书人么?怎么不去说书?”
一回生二回熟,狗剩儿就又开口了,“你晓得个屁,说书能有什么出息!一年到头来连吃酒的钱都挣不到,还说个屁,没出息的龟孙子。有这功夫来说书,倒不如。。。倒不如。。。”
得,到这里又忘词了。
狗剩儿抬头看着说书人,“后边是什么来着?”
那后一步来的汉子来了兴致,蹲下身看着狗剩儿,“倒不如什么?”
说书人疯狂给狗剩儿打眼色,示意莫要再说了。
狗剩儿绞尽脑汁,忽而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倒不如去看寡妇洗澡!”
说书人抿着嘴唇,可劲儿咽了一口口水,面色难堪。
这汉子与先前那男人面面相觑,正欲说什么之时说书人连忙打了一个哈哈,“甭听这孩子瞎说,看什么洗澡?肯定要说书啊!不说书怎么能维持得了生计呢?”
说着这说书人连忙拉着狗剩儿的手就要离开,但狗剩儿却不乐意了,极为委屈道:“你先前不就是这样同我说的么?怎么这会就成了我瞎说了呢?”
“孩子瞎说,瞎说。。。”说书人还欲解释几句什么,就只听见身后一声尖叫,“方才是那个爹妈死光的狗东西蹲老娘的墙角的?!给老娘滚出来!”
说书人面色一变,心中一激灵,完了!
正欲赶紧跑路之时,就见那两个汉字不留痕迹地挡住了自己的去路,面色便苦了下来,是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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