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他面前的世界越来越开阔,越来越清晰。
很快,他就看清楚了,在他面前的,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世界。
他手中提着公文包,身上穿着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路边。
车滴滴地响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看也没看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他疑惑地摸了摸身上,西装熨烫的很服帖,没有任何褶皱。
公文包也是用的很熟悉的那个,因为有些久了,上面还有两道划痕。
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女朋友的短信:“我今天晚上有点事,要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
他茫然地拿着手机站在那里,脑中混乱不已,他现在要做什么,需要去做什么。
现在的场景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韩少行,你愣着干什么,走啊。”同事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他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往公司走去。
面前就是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他公司所在的地方在十楼,他每天都在这里来来去去。
“哦。”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有事么,还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没有。”他摇摇头走了上去。
刚到办公室,上司就将他叫了过去,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虽然你很努力,但是我肯定有更适合你发展的地方。这是XX公司的推荐信,我跟那边的公司关系还不错,可以将你推荐到那里去。你今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吧。”上司和善地道。
韩少行没有觉得伤心也没有觉得难过,他只是茫然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似得。
愣愣地收拾东西,又愣愣地抱着东西回了家。
回家的路也异常熟悉,公司门前有个公交车,坐上去之后六站下来步行十五分钟就是他住的地方。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人,女朋友也在上班。
他在楼下的蛋糕房里买了她爱吃的面包拎到楼上回到屋里。
然后他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白花花的背部。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他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躺在一起,他总觉得心里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感觉。
他将蛋糕放在桌子上进了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冷静地下楼坐车去了隔壁市。
为何所有事情都觉得很不对劲很不真实。
韩少行趴在大巴的窗子上,感受着炙热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的感觉,阳光的温度似乎都不真实了起来,他并没有感觉到热也没有感觉到刺眼。
平日总是暴力的阳光此时竟然温柔了起来。
韩少行觉得很不可思议,仿佛哪里都不对称,身边的一切都似真似幻的让他分不清楚真假。
他站在妹妹住处附近给她打电话,听到妹妹声音的时候,他的眼泪瞬间就从眼眶涌出来了。
那一瞬间,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思念激动,就像是一个离开很久很久的亲人,突然之间又回到了身边一样。
他摸了摸脸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明白这种难过的心情源自哪里。
没多久妹妹就回来了,她如此鲜活地站在他面前朝他笑,跟他说,哥你怎么来了。
韩少行觉得眼眶又有要湿的冲动,他已经几百年没有哭过了,如今竟然哭了,真是丢人。
但是突然他就警觉起来了,为什么是几百年,他如今才不到三十,这个念头却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有什么地方很不协调,他不自然地想着。
“出差么?”
“不是,有点事,这些东西要在你这里放两天。”他将手中的行李递给妹妹。
“怎么了,跟女朋友吵架了?”吴映彤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遥远。
韩少行站在她对面,像是站在离她触不可及的地方一样,他又抬头看了眼阳光,明明是正中午,平日炙热的阳光,却一点都不觉得晒,隔着一层隔膜似得不真实。
他盯着漂浮的白云,天边翻卷的白云,像起伏不断的海水一样,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水面上,身边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的大海。
手触摸到水面的时候,水中的凉意让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这些全都是假相,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立即站起来,脚下一直起伏着带着水腥味的海水全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几乎是无边无际的坑洞。
自坑洞底部延伸出来的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黑色的链子,就像是要锁住什么东西似得。
但是他看不清楚,因为这坑洞上空,覆盖着层层复杂的阵法,阵法上的符咒不停流转着,遮挡住所有视线。
他艰难地站直身体看着面前这壮观的景色,很快就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出窍后期的攻击果然厉害,只是劲气就让他受了重伤。
在被劲气打飞的时候,棍子上的气就顺着他的经络钻出他体内迅速大肆破坏了起来。
即便他使足了力气抵挡,但纸毕竟挡不住枪。
为了将体内外来的劲气驱逐出去,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真元。
此时他丹田中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金线和毛球并没有被波及的厉害,两只从他怀中爬出来,见他倒在地上,金线当即变成人形将他扶坐在地上。
“主人,你没事吧?”
“没。”韩少行艰难地摇摇头,如今一运气,体内就像有千万根阵扎在身上一样,他只能喘着气无法动弹。
金线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当时情况实在危急,但韩少行能保住性命,有很多方面的原因,第一个功劳就是他身上的衣服。
师父炼制的这件星墨仙甲能抵挡一次分神期高手的攻击。
他摸着衣服勉励坐起来,当时被击中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清凉力量护住了他。
那力量似曾相识。
金线在周围看了一圈,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之前来的地方。”
毛球快速窜到他头上点点头,它看着面前的大坑似乎有些惧怕,还让金线后退一些离远点。
“你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金线自信地拍拍胸脯道。
毛球用爪子抱住他的头发,还是叫着让他后退。
神念不能用,面前的大坑看样子不靠近应该就没事,他决定在此修养一下。
但是他刚坐下,眼睛才刚闭上,就见面前原本毫无波动的千万条锁链,突然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覆盖在锁链上空的禁制也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似得。
他当即用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但是,就在他还未站起来的时候,坑中的一条锁链突然凭空飞起,一把缠在他的腰间,将他往下一拉。
他整个人直接穿过阵法落到了无边的大坑中。
金线见状,极力上前拽住困住他的锁链,试图将他拉上去。
但锁链的速度和力量极其强悍,很快,他也被带了下去。
坑洞极深,原本从外面看,这里是一座海拔很高很荒凉的孤山,但不知为何,这里竟会有这么一个大坑。
此时五行门的露台之上,五个分派的掌管者连同掌门和数个散仙,都集聚了起来。
水门的弟子跪在后面,金厉站在一边。场中一片寂静。
“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进了禁地之中,你们知不知道,那里禁止靠近!”一向好脾气的掌门此时勃然大怒起来。
所有人参与这起事件的水门弟子都低下了头,金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大怒的掌门,不由得上前一步。
“掌门,当时那个丹师妄图逃跑,弟子们在追他的时候,眼见着他往禁地跑去,弟子想拦住他,便攻击了他,没想到,竟然被他趁机逃进了禁地中。”金厉瞥了眼后面的几个弟子一眼,正义凌然地说道。
“掌门,那个丹师不知来历,这次师弟的死他绝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不会心虚逃走。这次是弟子好心办了坏事,还求掌门责罚。”
金厉的师父左孟站在掌门身边束着手,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向来护短的他,此时似乎完全任凭自己的弟子被发落。
掌门哼了两声,转头看向金门的掌管者询问了一句:“金门的存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守护禁地,你们为何又让弟子们靠近,为何又让那个丹师靠近?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发现。”
金门的掌管者赵锋低垂着眼睛,平静地回答道:“看见了。”
“看见了为何不拦下他。”掌门又是不解又是恼怒地问。
“为何要拦下他,他身上并无杀气,他也没有杀过任何人。况且,他的修为只有金丹期,掌门真的相信一个金丹期的人能杀死一个元婴期弟子?”赵锋抬眼看着掌门。
“你将他拦下,本门自会查清真相,难道我堂堂五行门,会诬赖别人的?倒是你们难道是忘了自己的责任?任凭有人闯进禁地?”掌门被他说的消了一些气,却依旧有些不安的样子。
“你为何如此担心,就算他闯进禁地又如何,那里什么都没有,你在紧张什么?”突然,赵锋问道。
掌门登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所有弟子都被灌输一个理念,就是绝对不能靠近后山禁地,禁地中很危险,但是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五行门下五个分派的这些掌管者,地位只在掌门之下,甚至他们都是掌门当初平辈的师兄弟们。
真要说起来,掌门的辈分最小,当初选掌门也轮不到他,但那时大弟子也就是下界掌门的候选人,突然杀了人逃走了。
当时的掌门震怒之下,立了最小的弟子,也是品德最好的弟子为掌门。
这一晃千百年早已过去,当年的事也无人再追究下去。
故而赵锋突然有此一问,掌门的瞳孔登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