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案子眼看告破,朝堂之上针对于禾晏爵位承袭问题,闹得沸沸扬扬。清玉自然听到了风声,这些日子一直谨慎观察禾晏的状态,他反倒跟个没事儿人似得,称病不上朝,整日躲在家中陪着清玉养胎。
清玉担心禾晏是内心受挫才会像现在这样,她一直没敢当面提这件事儿。今日因见禾晏心情不错,而那桩案子眼看就要到紧要关头,清玉觉得有必要探一探禾晏。
“昨儿姑母来瞧我,说青天府衙那案子快结了,朝堂上闹得紧。”清玉道。
禾晏“嗯”了一声,眼盯着清玉微微隆起的小腹,摊开手掌,轻轻地摩挲,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
“清儿,你不觉得很奇妙么,这里头竟孕育着我跟你的孩子。将来他长大,也会如你我这般,结婚生子,子又生子,子子辈辈延续下去。”禾略觉神气,口气兴奋地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清玉头次听禾晏这样说话,掩嘴笑道:“我倒觉得晏竹更像是怀孩子的了,比我像。”
禾晏立马正色道:“那当然,你怀孩子,我比你还紧张小心呢。”
清玉笑够了,目光淡淡的看着禾晏,把禾晏转移的话题又掰了回来。“晏竹,隗氏母子的案子,你心里是不是早有主意了?”
禾晏伸手摸了摸清玉的脸颊,冁然而笑:“知我者,清玉也。”
“不许卖关子,不然我心不安,心若不安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安生。一旦出事儿了,我——”清玉话未说完,嘴唇已经被禾晏的手指封住了。
“呸!不许胡言,大吉大利!”禾晏哂笑,耍赖的躺在清玉的腿上,侧耳听她肚子里的动静。
清玉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禾晏的额头,轻笑道:“原来你还忌讳这个。”
“原本不忌讳,但为了你和孩子,任何的危险的可能都不可以有!”禾晏语气坚定道,慢慢地眯起眼睛,周身不自觉的散发一股冷气。此刻的他,与刚才言语无邪的他,迥异之大,更像是两个性格的人。禾晏疲乏闭上眼,就在清玉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禾晏突然又发话了。
“反正那些老头子们早想参我,苦于没证据罢了,往日个个夹着尾巴藏着掖着的,如今有了夺我爵位的机会,还不个个削尖了脑袋往前冲。这时候最是能看清人!正好,我也可以趁此时机在家多陪陪你,听说女人怀孕,头一胎特别苦,你身边怎么能没有我呢。”禾晏温柔的笑着,凤目微微上扬,自信的看着清玉。当他与清玉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禾晏突然搅氛围说道,“是不是很感动?此刻心里是不是很庆幸自己嫁给我这么好的相公?”
“噗,”清玉浅笑,捏了捏禾晏的耳朵,坦白的承认。“我一直在庆幸。”
同时,清玉也听明白了禾晏的意思,原来禾晏整天呆在家里真的有另一番深意。朝堂之上,难免会有些暗敌,久存于阴暗之中难发现,这种人最喜欢趁人不备在背地里捅刀。禾晏通过这出闹剧借机看清敌人的办法,很聪明。
不过,清玉还是有些担心,眉头蹙起。
禾晏发现了,伸手碾开清玉的额头。“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既然肯站出来,就不怕晾给你瞧了。他们这是破釜沉舟,必要夺了你的爵。”清玉道。
禾晏轻笑一声,坐起来,把清玉搂在怀里,温柔的拍拍其后背。“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晏竹,我并非非让你保住爵位不可。与君度日,是苦是甜,我心甘情愿。怕只怕这爵位一丢,他们对你愈加肆无忌惮,我是担心你。”清玉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叹口气,“若是在京的日子总是斗来斗去的,我倒宁愿去偏远的地方,活得简单些。”
禾晏笑得更加温柔了,心疼的搂着清玉,对其道歉:“这件事是我没说清楚,叫你担心了。你放心,为夫为人很小气,属于我的,绝不相让。以后我会叫你活得越来越简单,保证!乖儿,睡会吧。”
禾晏吻了吻清玉的额头,陪着她一起悠闲地躺在榻上午睡。待身边的妻子呼吸平稳了,禾晏方慢慢张开眼,不舍的盯着清玉的脸庞一会子,方起身。
侍卫墨棋早已在门口等候,回报:“王爷,今儿个又有三名大臣递了请求撤爵再立的折子,户部尚书也在其列。今儿个午饭前,户部尚书在畅春楼见了三皇子、孝王等人。”
“户部尚书?”此人平日与禾晏和靖远侯府十分交好,确是个禾晏没想到的人。禾晏沉吟了会儿,打发走墨棋。他则背着手,转身在院中央的梧桐树下徘徊。
暮雪匆匆赶过来,先给王爷请安,而后意欲进屋叫王妃。禾晏见状,拦住了她。“王妃正在歇息,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回?”
暮雪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眼珠子不安的动了动,道:“回王爷,詹家老太太亲自来了,此刻正在翠竹园的偏厅等候。”
禾晏皱眉,既是詹家的老太太亲自到访,自不好叫她等久了。“走吧,本王跟你去见她。”
“这——”暮雪拿不准主意,颇为担心此事儿若叫王妃知道,后果不妙。
禾晏看眼她,难得出口安慰一个下人。“回头我跟她解释。”
暮雪点点头,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迈步子带王爷去见老太太。
詹家二太太叶氏陪同老太太一块来的,刚在偏厅内坐定之后,二太太便开始不安分的打量室内的摆设布置,无一不富贵精巧。二太太禁不住吸口冷气,暗暗咋舌。四丫头能在这样富贵风流的地方做主子,真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四丫头终究是比不过她女儿冰玉,冰玉如今在宫里不但活得富贵,育有三皇子的长子,还十分受宠,比四丫头不知道好多少倍。
老太太没有二太太的精神,自从坐下之后,就一直安安稳稳的,目不斜视,面色沉敛的甚至有些吓人。
一声“王爷到!”之后,俩人俱是露出慌乱的神情,纷纷起身请礼。
禾晏笑着免了二人的礼,请老太太上座。老太太客气一句,见禾晏再让,也便不客气了,一屁股坐在那里。
禾晏轻笑着,在老太太左下首坐下来,脸上没什么不快。
二太太讪笑着在老太太右下首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下来。老太太不怕王爷,她可怕。
老太太问候了禾晏几句近况,便直奔主题,问他清玉怎么没到。
“她没想着你们来的早,正休息呢。”禾晏笑道。
“休息?”二太太失声反问,问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多嘴,歉意的笑着道,“休息好,休息好,她那么忙,该好好注意休息才是。”
二太太口里这样客气,心里却翻江倒海,把清玉恨得不行。什么不受宠,若是不受宠,王爷会体贴的替她来见她娘家人?这小蹄子真够精明的,为了不让娘家了求她,竟敢在娘家跟前装可怜!
老太太也注意到禾晏话里的宠溺,对清玉的不满愈多了。原来四丫头把她当个老猴子来耍,太过分了!
老太太不忘此来的目的是算账,故意提起前几日詹大老爷亲自拜访的事儿,竟被拒之门外。
“噢,那天啊,本王和王妃去庙里还愿,黄昏归来,已不堪疲惫,早就回了下人一概不见访客。本王确不晓得访者身份,若知是詹大老爷,怎么也要见的。”
老太太笑着敷衍两声,心里却大大的不爽。休息,疲乏……清玉貌似对这两个借口情有独钟,都不带换样的。
人见不到,对着永安王也没什么可说。老太太等了又等,还不见清玉出现,也不见王府有派人叫清玉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告辞。
“既然她歇息,母亲,改日咱们请王妃回趟娘家就是。”既然王爷不说,二太太便替其把这话说了,顺便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
老太太赞许的看二太太一眼,点点头。
禾晏闻言,轻着:“她近来极容易疲乏,恐近日不能出府走动了,烦劳老太太体谅。”
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气,忍了又忍,听见禾晏这句话,万分不爽快。终忍不住回嘴问:“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禾晏早与其相处的别扭,因顾及她们是清玉的娘家人,故此才一忍再忍,若换别人,他早甩冷脸走了。禾晏听出老太太话里意味讽刺,语气也不善了,冷言反问老太太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想见见王妃说几句话罢了。”老太太道。
“呵,本王瞧你们可不像随便说几句话,倒更像兴师问罪来了。”禾晏轻笑一声,面色冷峻,睃一眼老太太,讽刺的反问她,“你有什么资格?也配?”
老太太头次听别人,还是个小辈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这样说话,气得嘴唇发抖,提起手上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一下。
“就凭老身是她的亲祖母。”
“老太君,别忘了,你的孙女儿如今已经嫁到永安王府,她禾詹氏的任何事与你们安国公府无关!还有,提醒你们,她可是正经受封的正一品御尊郡王妃,不是你们从前养的庶女。愿意理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不理你们,也是应该的。别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的上门,贻笑大方!”